正午，沈舟从乾清宫出来。
他朝着旁边的刘詹拱手，语气满是佩服，“刘公公辛苦。”
“沈侍讲这是何意？”
刘詹转头看他，很是不解。
他不过是送沈舟出来而已。
哪来的辛苦了...
沈舟捶了捶大腿，“我这才站了一个时辰，便是受不住了。”
“您这一整天基本都是站着，还是日复一日的站，想来也是极为辛苦。”
刘詹闻言，有些哭笑不得。
“沈侍讲不知，我并没有 一整日都在站着。”
沈舟忽而想起他在里面应付皇上的问题时，刘公公隔段时间便出门一趟。
而那会，便会有另外的公公进来伺候。
至于后面有没有再换，他就没注意了。
感情需要连站一个时辰的人，是他......
他神色有些沉重，语气也开始沉重。
“刘公公，您给我透个底，之前的侍讲，也是这样的？”
他可记得，工作内容里写的，可不是这样的。
沈舟之前以为自己是新官上任，不会这般快轮到自己上值。
所以在皇上召见时，有一些惊讶。
他服从上司的一切安排。
可今日一站就是一个时辰。
现在还好，可往后还有千千万万个日子要去过。
别看这只是一个时辰，却足以摧毁他一颗热爱上值，热爱升官发财的心。
刘詹知道沈舟真是被吓到了。
瞧这脸色，说白就白了。
想了想，他委婉道：“特殊情况时，便会如此，大多时候，都是轮流，另一个，会在偏殿候着。”
沈舟一愣。
“那今日偏殿有人吗？”
刘詹点头，“有的。”
说着，他看向沈舟身后，“李侍讲来了。”
沈舟已经听到脚步声了。
转头，便见李泉从偏殿那边走过来。
“刘公公，沈侍讲。”
李泉笑了笑，走上前拱手打招呼。
他先是看了眼沈舟，眼神里面还隐藏着久久未散的意想不到，和一丝若隐若现的尴尬。
想当初，他还找沈舟说话，让沈舟有无法解决的事，可以找他。
这才多久，一年未到，这人就跟他平起平坐了。
可真是打着他的脸了。
刘詹笑着点了下头，招呼了声李泉，便说自己进去禀告一下。
刘詹一走，沈舟话可就多了。
“李侍讲，在偏殿等久了吧？”
李泉看着沈舟脸上显露的内疚，眼神顿了顿。
“那倒没有，沈侍讲不出来也没事。”
沈舟呵呵笑了笑，“那怎么成，这回也是皇上召见得匆忙，下回我就懂了，肯定不会再让李侍讲等这么久。”
李泉扯了扯嘴角，笑道：“沈侍讲这是被皇上一直询问，所以没能出来？”
沈舟的视线从李泉略微有些僵硬的嘴角上移开。
他笑着摇了摇头，“皇上倒没有一直问，只是皇上没提，我也没敢离开。”
李泉一听，心里五味杂陈。
他倒想被皇上留在里面，别说站一个时辰了，就是站两个时辰，他也愿意。
然而，皇上半个时辰不发问，便意味着他们该轮班了。
这已经是他们侍讲之间默认的规则了。
但他没想到，沈舟竟然不知道这个事。
想了想，他道：“沈侍讲难道不知，若是半个时辰皇上不发问，就该轮值的事？”
沈舟眼睛睁大了些，“哎呀，还有这个事呢？”
随即，他的眼睛笑得微微弯起。
“我生性有些古怪，交友甚少，也没人跟我说这个，现在可是多谢李侍讲与我说这个事了。”
李泉没想到沈舟这么坦诚。
翰林院里面，还真有不少人说过沈舟的性子怪癖，面上虽是带着笑。
对于别人的询问也是有问有答。
看着十分容易亲近的模样。
可等观察久了就会发现。
他对太多人都是这样的性子。
这样一来，就显得跟没有笑脸是一样的。
沈舟不交心，脸上的温和笑容，也就成了一种浮于表面的礼貌。
属于隔离的礼貌。
能让他产生其他情绪的，反而是他乐意去交心的。
这一点，翰林院里已经有人发现了。
李泉对翰林院里发生的事，还是比较清楚的。
尤其是沈舟之前，还是他想拉拢的人。
他看着沈舟脸上的那抹温和，摸着胡子，心里已是清楚。
先前他的拉拢，失败了。
两人没聊几句，刘詹从里面出来。
“李侍讲，皇上说不用进去了。”
李泉神色微变，却也没有询问为何，拱了拱手。
“有劳公公传话。”
这会是歇息时间，沈舟还得赶回去吃饭呢。
闻言，笑道：“刚好，李侍讲我们可以一起回去。”
李泉笑了笑，点头应了声，“好。”
跟刘公公道别后，沈舟跟李泉往外走。
李泉其实对沈舟在里面为何会待这么久的原因很好奇。
他旁敲侧击地询问，却也是被沈舟四两拨千斤地打了回来。
句句都有回答，却句句答不到他想知道的点上面。
他问沈舟皇上的问题好不好回答。
沈舟说，一般，有的好回答，有的要想一想。
他追着问，什么问题需要好好想一想。
沈舟说，问到他不懂的，他就要好好想一想。
李泉感觉自己脸上的笑，好像都有些挂不住了。
这人进来也没多久，怎么现在就这么滑溜呢？
跟只千年老狐狸一样。
狡猾得很。
李泉不再说话，沈舟也是松了口气。
他可不会在这种小事上被人抓住辫子。
与皇上私下相谈的事不往外传，这是沈舟的职业操守。
做一行，就要守一行的规矩。
这一点，沈舟还是懂的。
但他更懂的是。
干一行，恨一行。
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两人来到吃饭的地方，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
沈舟去领了一份自己品级能领到的饭菜，寻了个空位坐下。
李泉是不想跟沈舟坐一块的。
但特意分开，又有些太过明显了。
好在何瀚海提前几步，坐在了沈舟对面。
他可算是找到了理由。
对着沈舟笑了笑，便走到一旁的空位坐下。
沈舟并不在意地回了个笑容，随即看向何瀚海。
“你吃完了？”
何瀚海点头，“我早吃完了，在等你呢。”
沈舟挑眉，“院里发生事情了？”
何瀚海现在可算是沈舟在翰林院里的眼线了。
沈舟不知道的事，都是何瀚海跟他说的。
何翰海下巴一点，低声道：“今年准备乡试，大家正讨论着乡试考官的事，有人想找你通通气呢。”
“找我通气？”
沈舟笑了下，“我能有什么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