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亏？
吃什么亏？
众人心里一个咯噔，觉得沈侍郎看着也是心胸宽广之人，总不至于因着这点事记仇他们，找他们算账吧？
沈舟展露在众人面前的形象，向来是温温和和，脾气甚好。
还从没有听说他跟谁闹得关系很僵过。
他们会过来，也是因为这个。
不然，换个脾气暴躁，心眼小的，他们哪里敢来。
只是他们也忘了，脾气再好的人，也有不好的时候。
有人心里琢磨着沈舟这话，琢磨来琢磨去，隐隐也产生了一丝后怕。
之前能闹起来，也是因为有严康裕和陈兴智这种硬脾气出头说话。
这会沈舟说了这么一句模糊不清的话，一个个你看我，我看你，就指望着像上回一样，有人来出头说话。
沈舟还当他们有多敢，特地等了一会，给足了他们说话质问谩骂的时间。
只可惜，雨水啪嗒啪嗒落在伞上，却始终不见有人开口。
沈舟摇了摇头，“我让伙房那边煮了些姜汤，都来喝一碗罢。”
“喝完回去好好歇歇，瞧你们，鞋都湿了，若是着了凉，难受的还是你们自己。”
说着，沈舟看向旁边几位仆人，让他们给这些学子一人盛一碗姜汤。
沈舟若是直接开骂，直接发脾气，他们还能说出一些狠话。
就像刚刚沈舟没出现那会一样，尽情发泄内心的愤怒。
可沈舟这样，倒让他们一个个更加不敢开口了。
沈舟可不管他们是不好意思端碗喝，还是不想喝。
从仆人手里端过碗，便随便塞到了一位中年男子手里。
“快喝，今儿天冷，暖暖身子。”
他一个一个接过，一个一个往他们手里塞。
端着碗的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这姜汤是喝还是不喝。
沈舟笑着扫了眼，从吕长青手里接过碗，塞到一个少年手里。
“你们快喝，天也黑了，你们回去小心，有什么事，明日再说也不迟。”
沈舟这些话一说，有人惭愧地低下头，暗道自己怎么这么沉不住气。
一听说此制是他们钦佩不已的沈侍郎弄出来的，气愤一上头，又被众人的话一刺激，拿着伞就冲了过来。
现在看看沈侍郎这胸襟，怎么可能会站在他们的对面，得罪大乾所有读书人呢？
听着沈舟这充满关心的话语，又看他面上带着的担忧，有人低头，直接一口气喝完了碗里的姜汤。
这姜汤落肚，直接暖到了他的心里。
“多谢沈侍郎，今日过来，叨扰您了，我这就走。”
这人把碗递给仆人，再次跟沈侍郎行礼道了别，拿着伞便走进了大雨中。
有人一动，其余的人也开始动了起来。
不过一会，便陆陆续续有人喝完姜汤跟沈舟道别离开。
原本拥挤的门口，一下子就变得空旷起来。
剩下的几人，你瞄我，我瞄你，眼里皆是流露着不想就这样离去的不甘。
沈舟瞥了眼暗中交流的六人，知道好忽悠的都走了。
这会留下来的，怕才是挑起此事的刺头。
他垂下眼，从吕长青手里接过碗，往其中一人手里塞去。
“你们快喝，一会也好有伴回去，这天黑得快，雨天路滑，可别摔着了。”
这人不甘不愿地接过碗，到底不想白来一趟。
他都快四十了，眼看着就要走到头，好好享受享受，来这么一下，他怎么不气愤？
他低头慢慢一口一口喝着温热的姜汤，心里也有了主意。
“沈侍郎。”趁着把碗递给沈舟的时候，李望成开了口。
“怎了？”
沈舟知道这几人不会这么容易走，接过碗递给吕长青收好，便看着这人，看他能说出什么话来。
李望成对上沈舟视线的那一刻，眼神下意识闪躲了下，但下一瞬，又被他强制看了回去。
“沈侍郎，他们说的，是不是您？”
另外几人端着从仆人手里接过的汤碗，作势喝姜汤，耳朵却高高竖起，就想知道沈舟会怎样回答。
“他们说的？”
沈舟歪了下头，眉眼里带着一丝疑惑不解，“他们说本官什么了？”
李望成本就提着一颗心，忐忑地等着沈舟的回答。
闻言，他神色一顿，这才想起来，他们过来，什么都没说呢，就被沈舟给打发走了一大半的人。
思至此，李望成忽而警醒。
这人，怕没有表面看的这般简单。
他谨慎道：“会馆里有人不知从哪听来的讯息，说交税这事，是沈侍郎向皇上提议的，而李侍郎，只不过是被推出来的替死鬼罢了。”
李望成说着事，一边观察着沈舟的脸色。
却见这人，除了眼里露出一丝恍然大悟，神色并没有多少变化。
李望成的心，瞬间揪紧。
总觉得有些不安。
明明，该不安的，是沈舟才对。
可这人，只淡淡地笑了笑，并无被拆穿的难堪和害怕。
难不成，此消息有误？
就在李望成不安的猜想中，沈舟缓缓开口。
“朝廷里的事，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李望成脸色微变，“我也是听人说的。”
沈舟点头，“你们就没想过，为何朝廷里的事会让你们知道？”
李望成皱眉，“此事是假的？不是沈侍郎向皇上提议的？”
沈舟挑眉，刚想说倒也不是假的，门前突然传来一道急促的呼吸声。
“是我提议的，你们怎么回事，怎么过来闹事了？！”
李义辉路上差点摔倒，右脚现在还有些发疼，走不快。
也正是走不快，让他听到了刚刚沈舟跟这人说的一些话。
他焦急得很，连忙一瘸一拐地走过来。
生怕沈舟给应下了。
若是被宫里那位知道了，他这颗脑袋怕是也不用要了。
沈舟看着浑身湿透，还走路不便的李义辉，连忙拿过旁边放置的伞打开走过去扶他。
“老爷，我来！”
吕长青一看，连忙跑出去，抢先扶住李义辉。
吕长青不怕弄湿衣服，他皮糙肉厚，不怕着凉。
老爷就不一样了。
可千万不能着凉。
李义辉心里也明白，身子往吕长青那边偏，躲过沈舟伸过来的手。
“沈侍郎，你遮着自己就成，我反正都湿了，就不用遮了。”
也就这几步路，李义辉借着吕长青的力度，赶紧走快些，到檐下站定。
不让沈舟有碰到自己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