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娘娘，不好了。”
管茗脚步匆匆走来，身上哪里还有浸淫在后宫几十年的沉稳，眉心狠狠夹着，显然对于今天发生的事很棘手。
太后正在诵读佛经，缓缓的抬起了头。
她有些好笑的看着管茗：“发生什么事了？”
宁雾芸孩子的百日宴，太后只是出去露了一面，送完礼物后就继续回到小佛堂不问世事。
有皇后在，轮不到她操心。
管茗表情管理了一下，开口道：“贵妃娘娘的胞弟中途离席，许是喝醉了酒，竟然在御花园调戏?妃娘娘。”
太后的表情变了变，将手中的佛经放下，继续听管茗说下去。
“陛下大怒，要斩了小将军的脑袋。”
“皇帝糊涂啊。”太后近些年养出来的佛性和平和，在这一刻消失殆尽，她皱着眉头说：“只怕这位小将军是被人做局，可有人亲眼看到他调戏?妃？”
在后宫里待了这么多年，太后对于那些手段一清二楚。
管茗搀扶着太后：“当时就只有小将军，熹妃娘娘和她的宫女桑儿，小将军一直说自己是冤枉的，?妃和桑儿一口咬定，为了以证清白，?妃当众撞树寻死。”
太后不喜欢宁雾芸。
她不愿意看到后宫有人独宠，只不过后来宁雾芸怀了双生子，太后这才对她放下些许意见。
“撞死了吗？”太后问。
看到管茗摇头，太后的表情看不出喜怒，只是缓缓道：“看来，她的目标是贵妃，竟然以死相逼，只怕是奔着要贵妃姐弟的性命去的。”
“?妃的野心太大了。”
她忽然又想到了什么，拧着眉头问：“皇帝最后是怎么处理的？”
“陛下很生气，甚至还动了给小将军净身，送到贵妃身边给贵妃作伴的想法，是皇后娘娘出言阻止了。”
“不过……陛下怪罪皇后，甚至当场说出要废后的话。”
管茗轻轻叹了口气。
太后听完以后差点气晕过去，管茗连忙扶住她，给她顺气。
“皇上是疯了不成。”
太后抬眸看向前方供奉着的观音菩萨，攥紧了手中的佛珠。
“皇后向来做得很好，又岂能说废后就废后，哀家看皇帝真是被那个妖妃给蛊惑了，分不清是非曲折。”
“堂堂一个帝王，被一个女子言语玩弄于股掌之间，竟然想要杀害忠臣，废除贤后，天下悠悠众口还不把皇家骂的狗血淋头。”
太后去找了慕容漾，但没找到人。
听说他还在宁雾芸的身边守着，要等着宁雾芸醒过来，竟被气晕了过去。
太后醒来时，还是没有看到慕容漾。
等她喝完药以后，慕容漾才姗姗来迟，一脸关切的询问太医太后为何会忽然晕倒。
太后让太医和宫人都下去，室内只留下管茗服侍。
“皇帝，你到底想做什么？”
“皇额娘都知道了。”慕容漾默了默，开口道：“朕身为天子，君威又岂能容人冒犯，母后和其他人一样来责怪儿子吗？”
太后声音忽然提高了：“皇帝，哀家只是不希望你一错再错，因为?妃一人动摇朝纲，无故废后，只会让天下人议论揣测，动摇社稷根本。”
“?妃，分明就是故意蛊惑蒙蔽你。”
慕容漾脸色越发难看，压抑不住心中积攒多年的悲凉和怨恨。
“母后，?妃现在还在床上躺着。”
“谁会用自己的清白去诬陷人，最后又被逼得自尽以证清白。”
皇帝和太后的关系并不算好。
太后的出身不高，进宫的位分也不高。
她生下慕容漾的时候，还只是一个小常在，没有把孩子养在身边的资格。
慕容漾就被送给了当时的怡妃教养，太后一个月只能去看几次。
后面太后被卷进了宫中两位高品级妃子之间斗争，成为了一个背锅侠，被先帝下令斥责幽禁了一年。
这一年里，她几次三番死里逃生。
太后忽然想明白了，也体会到了宫中的生存法则，就开始想尽办法争宠。
慕容漾五岁那年，怡妃得了天花去世。
他又重新回到了太后身边。
前五年都没养在身边，两人的感情自然不算深，母子之间好似总隔着些什么。
后面太后被人算计，没有办法只得利用慕容漾逆风翻盘。
在慕容漾的心上，太后对他只有利用。
慕容漾想到过往的种种，微微抬起头，不让眼眸中的热泪滚落。
“母后，这么多年，朕就只遇到了这么一个全身心都爱着朕的女子，芸儿心思单纯，从不争宠，也从来不在朕的面前告状，若不是有朕一直护着，指不定都被人欺负成什么样了。”
“如今她被人欺负，朕一定要为她讨个公道。”
太后一怔，听完皇帝的话后气笑了。
“公道？那你当众说要废后，皇后做错了什么？”
“你如何给后宫众人交代，如何对文武百官交代？难道就因为她不愿看你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不惜顶撞你保住了征战沙场的忠臣。”
“若皇帝因为这个废后，岂不让天下人寒心？”
慕容漾心里面自然清楚皇后没做错，也知道无故不能废后。
可是没有想到，他随口的一句气言，就让文武百官弹劾，让太后也出来指责他。
这个皇帝，做得当真憋屈。
想要做什么事都要得到所有人的允许，多方力量钳制他的所作所为。
“若朕真要废后呢？”
殿中的空气瞬间凝滞。
太后喘了几口气，怒道：“哀家现在的所作所为和皇后有何区别，既然哀家劝不了皇帝，皇帝不如先废了皇后，又废了哀家这个太后。”
“若皇帝还不能消气，不如赐哀家三尺白绫，让哀家吊死在列祖列宗的灵位面前，早点下去向先帝请罪，免得百年之后，无颜见列祖列宗。”
这番犀利的话，如刀子一样扎进慕容漾心里的最深处。
他额头上的青筋暴跳，死死的压抑着怒意。
母子之间针锋相对，气氛就如同快要点燃的火药桶一般。
两人谁都没有在说话。
空荡的大殿里，时不时响起太后听听咳嗽的声音。
管茗端着药，服侍太后喝下。
太后的脸色依旧苍白，眉间都带着一股疲惫的病态
良久，慕容漾忽然泄气了。
“太后好好养病吧，朕知道怎么做了。”
慕容漾沉默起身，朝着中宫走去，到了中宫门口站了一会儿又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