酆都大帝始终垂眸凝视着玉座扶手上的饕餮纹,玄色龙袍上绣着的万鬼朝宗图随呼吸起伏,万千鬼面绣线间渗出丝丝缕缕的幽冥寒气。
帝王目光抬升的刹那,满殿议论声如被利刃切断般戛然而止,唯有忘川河底传来的骨笛呜咽透过殿壁渗进来,与檐角铜铃的碎响绞成冰雾,将那瘫在地上的鬼冻得魂体簌簌剥落青灰色碎屑。
……
那鬼瘫在青砖上,听着满殿刑罚议论声如万根钢针攒刺魂体,青灰色的面皮上渗出豆大的冷汗珠,落地时竟冻成了细碎的冰晶。
他蜷缩着身子往后缩,袍角蹭过青砖缝隙里的彼岸花刻纹,那些符文突然泛起血光,烫得他魂体像是被烙铁碾过。
\"完了......全完了......\"
他牙齿打颤的声响混着铁链摩擦声,在殿内空荡荡地回响,\"早知道那小家伙能让十殿阎罗揉脑袋......甜水铺那碗汤就算……也该笑着接啊......\"
指甲深深抠进砖缝时,他忽然瞥见自己指尖还沾着甜水铺的糖桂花——那是方才……汤时蹭上的,此刻却被幽冥寒气冻成了深紫色,随着他抖得越来越厉害,糖霜簌簌剥落,露出底下青黑的鬼气。
\"偏要学那些混鬼吹牛皮......\"
他捶打着自己肿得老高的脸颊,每记耳光都带着哭腔,\"说什么'酆都大帝他爷爷'......现在好了,人家座下的鬼兵都要把我子孙扔进无间炼狱......\"
恍惚间,他仿佛看见阳世的子孙牌位在供桌上齐齐炸裂,地府的魂籍簿上正有鬼差用朱砂笔狠狠勾划,十八道魂光虚影被铁链串着拖过刀山,每道缝隙里都渗出磷火。
\"我的儿啊......我的孙啊......后代们呀!\"
他猛地咳出一口青血,血珠落地时绽开彼岸花影,\"是我这老鬼作孽......害你们还没投胎就要受万鬼啃噬......\"
殿内突然刮过一阵阴恻恻的风,将他散落在地的发髻吹得乱颤,那些沾着糖渍的发丝此刻已冻成冰棱,咔嗒咔嗒断成碎末……
那鬼猛地浑身一颤,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猛地抬头,浑浊的瞳孔死死盯住被十殿阎罗簇拥在中间的徐灵风——少年正被秦广王往兜里塞忘川糖,楚江王笑着替他理正衣领,满殿鬼差甲胄上的鬼火都柔成了绕指的磷光。
\"对......求他......\"
他喉间嗬嗬作响,膝盖在金砖上磨出深可见骨的血痕,\"他是大帝心尖上的明珠......只要他肯开口......\"
就在这时,王座上的酆都大帝忽然开口,玄色龙袍上的万鬼朝宗图轰然泛起金光:\"依本大帝看,便让他家族世代认小家伙为主。\"
帝王指尖叩响玉座扶手,饕餮纹里渗出的磷光在地面凝成锁链图腾,\"嫡系旁支,一概算上。\"
话音未落,酆都公主捻着凤钗上前一步,鬓边幽冥珠晃出碎钻般的寒芒:\"父王,这般惩处是否太轻?他可是敢辱骂您......\"
\"自然是嫡系旁支一同奉养。\"
酆都大帝打断她,目光扫过殿内时,所有鬼差的议论声都冻成了噤声的冰棱。
他看向瘫在地上的老鬼,嘴角勾起冰棱似的笑意:\"让他全族世人世世在小家伙座下为奴,比扔进刀山剑树,是不是更解气?\"
十殿阎罗霎时低笑出声,秦广王袖中褪了色的缠枝莲纹无风自动,暗金绣线簌簌发响;楚江王的判官笔在生死簿上划出裂帛般的锐响,朱砂墨滴落成泣血的彼岸花。
那老鬼突然如蒙大赦,连滚带爬扑向殿中,额头三次重重磕在金砖上,磕出的血珠竟在地面凝成了三朵磷光莲:\"谢大帝开恩!谢大帝隆恩!\"
他青灰色的面皮在金光下泛着狂喜的潮红,抖得像风中残烛,\"我全族上下十八代,不论嫡系旁支,永世奉小殿下为主!甘为犬马,生死相随!\"
……
徐灵风这才恍过神来,抬眼望向玉座上的酆都大帝,指尖无意识绞着衣摆:\"大帝爷爷,怎么又要他们认我为主呀?之前谢可可、谢巧巧她们,还有精神之海里那三男三女,不都已经......\"
帝王玄色龙袍上的万鬼朝宗图随笑声泛起金芒,酆都大帝捻着银白胡须,指节轻叩扶手道:\"我们的小团宠在阳间哪能没人伺候?总得过得像......\"
他忽然低笑出声,看着少年发懵的模样,龙袍上绣着的万千鬼面都跟着晃出细碎磷光,\"人间如今讲法治,没了王子头衔。不然啊,大帝爷爷早让你当国家王子了——既然没有,就让这些人世代跟着你,端茶递水也好,挡灾驱邪也罢,总得衬得上你这地府心尖上的宝贝不是?\"
徐灵风抿着唇瓣轻轻摇头:\"可谢可可、谢巧巧她们,还有精神之海里的人也足够照应我啦。\"
酆都大帝望着少年微蹙的眉尖,玄色龙袍上的万鬼朝宗图忽而泛出冷冽金芒:\"小家伙,那小鬼在甜水铺拍桌辱骂本帝的模样,你可还记得?\"
帝王指尖叩响玉座扶手,饕餮纹里渗出的磷光在地面蜿蜒成锁链,\"他造下的罪孽必当殃及后代,你忍心让那些无辜魂魄因他受牵连?\"
徐灵风咬着下唇,脑海里闪过小鬼在甜水铺掀翻糖罐的嚣张模样,又瞥见殿柱下鬼差们按在刀柄上的手——那些甲胄缝隙里渗出的磷火,正随着呼吸明灭不定。
他忽然烦躁地蹲下身,指尖揪着发尾直晃:\"哎呀好烦!\"青砖上的彼岸花刻纹被他踢得泛起血光,少年闷声闷气地踢着地面,\"那就依大帝爷爷说的办吧,这事我懒得管了。\"
酆都大帝立刻低笑出声,龙袍上万千鬼面绣纹都漾起柔和的金光,连檐角铜铃都跟着晃出温煦的碎响:\"哎——这才是我们地府捧在手心里的小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