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
东都。
汤谦府邸。
夜,如浓稠的墨汁,吞噬了东都最后一丝喧嚣。
汤谦的居所里,桌椅倾倒、器物碎裂,狼藉的残片在黑暗中勾勒出惊心动魄的凌乱。
破碎的瓷片扎进地板,倾倒的书架歪斜着,书卷散落一地,每一处被打砸的痕迹,都似在诉说着不久前的那场混乱。
汤谦瘫坐在屋子中央,苍白的脸上满是泪痕。
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在早已染满尘土的衣襟上。
他的身体微微颤抖,呜咽声在寂静的黑暗中回荡,像是被困在牢笼里的孤兽,绝望而无助。
自带着那颗“龙之心脏”回到东都,已过去三天。
这三天,每一分每一秒都如凌迟般折磨着他。
家人仍被扣在许梁手中,那是他心底最柔软的牵挂,也是许梁要挟他的筹码。
他深知,等待自己的结局或许早已注定。
许梁心狠手辣,一旦事情办妥,恐怕便会杀人灭口。
而贞启帝生性多疑,若是发现到手的“龙之心脏”是赝品,自己也必将万劫不复。
他曾天真地幻想,只要许梁放了家人,他便连夜带着他们逃离这是非之地,可如今看来,这不过是一场遥不可及的梦。
就在他沉浸在绝望之中时,黑暗中突然响起一道冰冷的声音:“你哭个屁啊!”
汤谦浑身一震,如遭雷击。
他瞪大双眼,身体止不住地颤抖,缓缓扭头望去。
月光透过残破的窗棂洒落进来,照亮了来人的面容。
只见那人身姿挺拔,眉眼冷峻,周身散发着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气息。
汤谦声音发颤,满是惊恐:“孟……孟大人……你为何在此?”
商北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轻笑,语气中带着几分戏谑:“我不在,怎么会知道汤大人搞的一手偷梁换柱骗过了所有人呢?”
汤谦闭上双眼,微微仰头,似是在平复内心的波澜。
片刻后,他无奈地长叹一声:“呵……果然!我也是没有办法。”
话语中满是疲惫与无奈,那是走投无路之人最后的叹息。
商北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而神秘:“你人不坏!所以……我倒是有办法帮你……那么接下来还请汤大人忍一忍了。”
话音未落,他眼神瞬间变得凌厉如鹰,猛地出手,一把揪住汤谦的头发,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
紧接着,商北手臂死死抵住汤谦的脖子,将他重重按在墙上,那力道仿佛要将他的骨头碾碎。
还没等汤谦反应过来,商北双指并拢,如闪电般点向他身上的几个穴位。
汤谦只觉身体一麻,瞬间无法动弹,只能瞪大眼睛,惊恐地望着前方,眼中满是绝望与不解。
商北冷冷开口:“有劳了,夏姑娘!”
黑暗中,夏言熙打着哈欠,慢悠悠地走了出来。
她伸了个懒腰,满脸的不耐烦:“可真折腾人,这半夜三更的还不如在家好好睡一觉。”
说着,她走到汤谦面前,一把扯掉他的衣服,露出胸口。
只见她手中银针一闪,右手泛起诡异的绿光,毫不犹豫地将银针刺入汤谦的心脏。
随后,她动作娴熟,如法炮制,一共将六根银针刺入。
每刺入一根银针,汤谦的身体便微微抽搐一下,脸上满是痛苦之色。
夏言熙长舒一口气,转头说道:“好了。”
商北上前,解开汤谦的穴道。
汤谦瞬间双膝跪地,大口喘着粗气,声音嘶哑而惊恐:“你们……对我做了什么?”
商北低头俯视着他,眼中闪过一丝寒意:“哈?没什么……就是想让汤大人……死一下。”
“砰!”商北单掌重重拍向地面,强大的内力如汹涌的潮水般炸开,瞬间将汤谦死死锁住。
内力疯狂地涌入他的身体,汤谦痛苦地挣扎着,整个人被内力托得悬在空中。
他四肢僵直,瞪大双眼,头不停地摇晃,脸上满是痛苦与绝望。
不一会儿,他的双眼缓缓闭上,没了动静。
商北蹲下身子,伸手探了探他的脉搏,满意地点点头:“嗯~不错嘛!”
随后,他扛起汤谦的尸体,大步走到门口。
院子里,一棵大树在月光下投下阴森的影子。
商北随手扯下门口的挡风布,利落地撕成条状,将布条牢牢绑在树干上,然后将汤谦的尸体挂了上去。
他仔细调整着位置,直到看起来就像是上吊自杀的模样。
商北扭头看向门口的夏言熙,语气淡然:“走了!回去吧。”
夏言熙点点头,两人转身欲走。
商北拿起一旁的火把,毫不犹豫地丢进屋内。
火苗瞬间窜起,舔舐着屋内的一切,不多时,熊熊大火便吞噬了整间屋子,火光冲天,照亮了这个黑暗而血腥的夜晚。
夜色如纱,将东都的街巷裹进朦胧之中。
夏言熙双手背于身后,脚步不疾不徐,墨色裙裾扫过青石板路,发出细碎的沙沙声。
她侧眸打量着身旁的“孟皓清”,眼尾含笑,语调慵懒:“嗯!不错~行事果决狠辣的模样,倒真有几分他的神韵,这张易容的脸更是以假乱真,就连声音的抑扬顿挫都模仿得惟妙惟肖。”
走在一旁的商北身形猛地僵住,连带着脚下的步子都乱了半拍。
他强作镇定,喉结滚动两下,声音却不自觉拔高:“说……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莫要拿我打趣!”
夜风卷起檐角铜铃,叮叮当当的声响里,他刻意压低的嗓音中藏着不易察觉的慌乱。
夏言熙停下脚步,指尖轻捻鬓边碎发,笑意却不达眼底:“商公子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我虽不通武学,可‘鬼医圣手’的名号也不是白叫的。这些年为孟益合行医也有好几次了,他身上的气味我再熟悉不过。”
她上前半步,身上萦绕的药香与夜色交织:“方才你催动内力时,气息转化的内力就根本不是孟益合的气味”。
商北闻言,脊背绷得笔直,额角渗出细密冷汗。
良久,他重重吐出一口浊气,肩头骤然垮下,仿佛卸下千斤重担:“夏姑娘好眼力。”
他转身作揖,语气诚恳中带着恳求,“还望姑娘能替我保守这个秘密。尤其是益合的四位夫人,她们与孟益合朝夕相处,若被她们瞧见……”。
商北苦笑:“恐怕只需一眼,我这冒牌货的身份就得败露。”
夜色中,他的身影被月光拉得很长,透着几分无奈与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