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 夺位
石三一路向东飞奔而去，直待赶到东山西麓，才远远看见半空中乌云密布，定是东路军琅玕子与叶一剑在斗法，便毫不迟疑赶了上去。离得近了才分辨清楚，叶一剑面对着琅玕子凌厉攻势已有些招架不住，看来交战已有多时，下面横七竖八躺着许多具尸体，定是新党弟子见不得师父受难，纷纷上前助阵，葬送了性命。石三一阵心疼，更不迟疑，绰起一柄长剑，纵身窜入乌云之中。随即，双手执剑，挑起一根“白龙”来，劈作两段，又迅即俯身冲下，刺向阵关中的琅玕子。
待琅玕子发现石三的踪迹，却是为时已晚了，反应不及，被他冲破了阵型，随手斩杀了十数名弟子。一时间，大阵难以维继，琅玕子也不犯难，纵身跳出阵关，上前接战石三。
他是见识过石三本事的，就在白元宗门的大殿上，有意卖弄修为，给在场的所有人一个下马威，包括白崇一在内。因此琅玕子明知绝非是他敌手，却还要上前拼杀，无非是给弟子们一个逃生的机会，若是能阻挡一招半式，容他再组建起一个大阵来，兴许还有一线生机。然而，石三何等样人，怎会犯那样低级的错误，让他逃脱了呢？他与叶一剑并无对话交谈，只是一个眼色，便各自循着路奔忙去了。
石三上前接着琅玕子。虽是一路转战三地，数次参战，到此已有些疲惫了，却仍抖擞起精神来，以全盛之姿与他交战。琅玕子在气势上已经矮了半截，更何况两相实力悬殊，更是一触即溃，没有半分招架之力。想当初，琅玕子早已做了堂主，石三才进宗门来，如今却是判若云泥，不可同日而语。二人斗了不足半个时辰，琅玕子已退无可退，几乎要被石三打死了。于是，也顾不得身后弟子，转身钻入山林，逃走了。石三也懒得再去追他，转身去与叶一剑一道，将那些白元弟子围堵了去路，尽皆擒住了。
琅玕子在山林里一连躲了三天，见无人来追捕，才偷偷越过深沟，夺路向旧宗门飞去。至此，白崇一的东征大计算是彻底以失败而告终。石三以超人的智慧和实力，回敬了他。一时间，白元宗门上下，再不敢小看了新党，更不敢小看了石三。才肯相信，原来石三能够战胜黑刹，并不只是靠什么奇淫巧技，更不是小聪明、小把戏，他是个实打实的“硬茬子”。
石三帮助叶一剑收拾好了残局，又嘱咐了些别的事，便赶回大堰湾去了，他要急着向玄算子求证一件事。
到了大堰湾，便有弟子呈上来自旧皇宫白灵儿的信笺，上书道：“日前已合力将白崇一击退，如今两边僵持，该如何是好？另厄都受楼兰秘术反噬，业已返回，若白元力攻，必陷！”
石三将信收起来，塞进怀中，去寻玄算子，他却不在房中，问弟子，才知他正在湖边垂钓。由弟子领着石三去寻，果然远远看见湖边一老人身披蓑衣，趄在一棵歪脖子树旁，守着一支钓竿和一柄酒壶，一只酒樽。石三不忍打扰他的雅兴，便站在原地等待。过了许久，玄算子才朗笑道：“果然是成大事者，纵使风起云涌，也能安坐如钟，来吧，来吧，鱼儿总不会自己上钩，须给它些饵料才是。”说着，提起鱼竿来，上了些饵料，又抛将下去。石三闻言，也笑着道：“老神仙并非我新党之人，按说新党生死存亡与老神仙无半点关系，纵使天崩地裂，也绝不该搅扰了你的雅兴。”
说话间，早有鱼儿上钩，将鱼竿拖得险些沉入水中，石三眼疾手快，上前一把掏起来，连带将上钩的鱼儿也拖上岸来。随即解了钩，递给玄算子道：“老神仙说得是，果然需要饵料它才肯上钩。”玄算子接过鱼来，吹口仙气，又远远地丢进水中。石三不解，问道：“怎么得了又放，岂不可惜？”
玄算子道：“于我无用，徒增烦恼，留它作甚？”站起身来，将鱼竿收起，转问石三道：“来找我有何事？”
石三笑了笑，说道：“恐怕老神仙已知道我要问什么了。”
玄算子笑道：“你真当我是神仙，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吗？”
石三道：“几年前，我在旧皇宫西临偶然间发现一口枯井，其间不时有金光射出，不知何故。这些年，又不见白崇一增派重兵把守，因此断了猜测。如今忽然不计得失亲往讨要，又生了些疑惑，白崇一如此紧张，难道是与那枯井有关？我想这世间只有老神仙与普一才能解答，然普一远在向阳城，且听闻他近来身体抱恙，每每昏聩，吐血不止。因此才来叨扰老神仙。”
玄算子听见普一的状况，叹息道：“他是替我死的！”
石三疑惑道：“此话怎讲？”
玄算子道：“若我在其位，也必是这样的下场，如今躲在你这里逍遥快活，却留他在那里受罪。”又转身看着石三道：“你所说的那口‘枯井’正是祸根，勾起了白崇一许多遐想，也将他与旧皇族彻底蒂连起来，更加速了白元的覆灭。如今新党所反的并不是白元宗门，而是旧时皇族。”石三正有些不解时，玄算子继续说道：“那口井，每隔三百年生产一珠，即为金丹，正是白崇一和白灵儿体内的东西。”
石三饶是有了充足的心理准备，也深深吃了一惊。世人皆知皇族传承异于常人，他们一直宣扬自己乃是“天授神权”，不可撼动，原来只是靠着一口枯井。白崇一看似是没有经受住金丹的诱惑，实则只是唤醒了它藏在深处的欲望和幻想。难怪别处的胜败他皆不过问，旧皇都一旦攻陷便急不可耐地亲自上阵。如今白灵儿等人已是骑虎难下，白崇一也是志在必得，如何取舍还要细细盘算盘算。
玄算子见石三出神，笑着问道：“除了这个还有什么要问吗？”
石三道：“我只有两个问题，老神仙尽已指点清楚，没什么要问的了！”拱了拱手道：“石三告辞，请老神仙接着钓鱼吧！”
玄算子却收起钩来，道：“今日钓够了，明日再钓，若是一味贪多、取之无度，你钓我也钓，岂不早将一池鱼尽钓绝了？”
石三笑着道：“我本来只问两件事，如今却得了三件法宝，多谢老神仙赐教。”说完，告辞走了。丘和等人听闻石三回来了，忙叫上些弟子前来寻他，却扑了个空，上前问玄算子道：“老神仙可曾见了石三？”
玄算子道：“你找他做什么？”
丘和道：“眨眼间我在新党也有些光景了，如今南疆四国尽被白元占了，我想回去同他们理论理论，若是不还我国土，便要结起旧部，与他分庭抗礼，早晚复国。”
玄算子道：“你要想回自便就是了，怎么还要来找石三？”
丘和道：“一来拿不定主意，想要老神仙和石三替我做主。二来手上无兵，又修为浅薄，想要借些弟子与我做个助力。”
玄算子忙摆摆手道：“这等大事休来问我。若我说不要回去，听信而留下了，日后必定要记恨我阻拦你的大业。若我劝你回去，到那里却是一败涂地，丢了性命倒是一了百了，最怕是半死不活、苟且偷生，岂不是又要记恨我吗？这等出力不讨好的事我怎肯去做呢？”
丘和闻言，央求道：“老神仙神机妙算，知过去未来五百年，这等眼前时怎会算不透呢？还是告诉我吧！”
玄算子叹息道：“既然躲不过，那就不妨告诉你吧。”随手折了段柳枝在地上划着道：“你该从这条道一路向南，过了吐丝口，从伊督出境，白勺谷附近扎下营寨，那里自会遇见贵人。”
丘和大喜，道：“可否由老神仙做主，借我百十口新党弟子，好助我成事？”
玄算子道：“你这一去，须穿过南疆数州，乃白元所辖，若带的人多，反倒成了累赘，不若轻装上阵，那里自有兵马等你。”
丘和问道：“可能算得准他是谁吗？”
玄算子摇摇头道：“算不准，只将八个送你‘天涯沦落、不咎过往’！若是记得，便能彼此成就，若是不记得，必然相互损耗。”
丘和已听不进去许多，一个劲儿地点头，待玄算子说完，便立即告辞，收拾了行囊，到湖边乘条小船渡河而去了。
石三一路西行，赶了几个时辰才到了旧皇都。白灵儿、赤羽等一众人出城将他接进去，围拢成一团，仿佛捉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不肯撒手。
赤羽抢先道：“好在你来了，不至于输得太惨，况且我与他遭遇时拿着白无极相威胁，想必也能有些作用，只是接下来不知他要出什么招式，我们又该怎样提前准备，不要落得被动局面才是。”
石三道：“清远来报，白梅早已诞下一个男婴，唤作白太清，听声断意，便不知白崇一还有多少心思放在白无极身上。然这旧皇都，他是无论如何都要夺回去的。”
众人齐声问道：“这是为何？”
石三道：“白崇一守着一个旧时的秘密，那就是金丹的来历。”说完，引着众人出城往西飞去，循着记忆找到了当年那口枯井，掀开覆盖其上的一块大石，不消借助月色便能看见其间池水莹莹，闪着金光。众人尽皆惊叹，道：“没想到在这荒僻庙宇竟藏着这等惊天奥秘。”
白灵儿道：“我体内金丹有些躁动，似是受到什么感应，开始发起热量来。”说话间，只见井底一只金色大蚌轻轻一扬，倾尽身上的白沙，缓缓张开口来，金光随即倾洒而出，看看即将溢出井口，石三见状忙将大石覆盖其上，遮住了金光。
几人又回到宫中，围在一起商量道：“所以，白崇一为了这口井也定要不择手段，如之奈何？总不能将到手的东西再白白送还给他吧！”
石三笑道：“此前我也这样纠结过，便回大堰湾找老神仙讨教，没想到还未开口发问，已得了真谛。察燕之地恰如池中之鱼，你也来争，我也来取，定然日渐减少，直至穷尽。倒不如心存善念，多放些生路，鱼饵用足了，自然会上钩的。既然白崇一要争，便让他争去吧，我们往别处去便是了。”
白灵儿问道：“难道我们主动退出去吗？那岂不是露了怯，让他看出端倪，必然一溃千里。”
石三道：“我料定白崇一此刻正集结弟子，往东面用兵。”
众人惊问：“为何？”
石三道：“他以为此地强攻未必能下，必然要想尽办法分散我们的兵力，东面开阔，能进能退，能虚能实，必然要向那里去，且这距离不能太远，远则鞭长莫及，不得兼顾。又不能太近，近则顷刻往返，不能达到分散兵力的本来意图。因此，我料定他必在毋庸处再度用兵。”
惠灵公站起身来道：“如此说来我们当快些去救场！”
石三道：“不必惊慌，若只是这般应付，岂不是又要落入被动之中？如今九位长老，白杉、白蕙、白无源三人远在南疆，一时不能调用；新晋的抱扑子、千飞羽二人已被我们擒获，分别在此处和毋庸处羁押；白榆、琅玕子所部已几近消亡，其本人也不知所踪，这样算来，也只剩下白楸一人可用。东征者必是白楸无疑了。只是，若连白楸也动用了，那白元宗门由谁来守呢？岂不成了一座空城？若要扭转乾坤，须从此间着手。”
赤羽道：“你的意思是要用古族？”
石三点点头道：“正是！前两关皆是应付关，只用古族发力，便可搅乱了白崇一的阵脚。”
赤羽道：“好，就按你说得去做。”
石三道：“灵公师兄、赤羽师兄你两个火速赶往毋庸师兄处，去帮他阻击白楸。且不要大意了，此人一心修行，性格刚毅，且弟子众多，恐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你三人可形成包夹之势，力争将他擒拿了。我与灵儿、媃儿、石丫在此迎战白崇一，丢个破绽将旧皇宫让给他，退守雍京二州交界处。”又唤出一个古族弟子来，交代道：“两日内将全国四百弟子尽皆召集起来，由清远带路，攻向白元宗门，只可砸门破壁，杀人放火，随即便去，不可久留。如此三番之后再各回驻地便是。”那弟子领命土遁去了。
众人按约定的，各自奔忙去了。石三目送他们远去，怔怔地发呆，一个声音将他思绪拉回：“你有几成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