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夫妻俩紧锣密鼓地收拾宋家老宅，为宋家人的回京做准备的时候，大年三十也终于如期而至。
这天从早上开始天就阴沉沉的，到傍晚的时候，便开始下起了鹅毛大雪。
窗外白雪扑簌扑簌往下掉，问园却是一片其乐融融。
因为宋燕淮从军工厂领回来的那些配件，这段时间吴永胜和郁广智每天忙活完废品站的活儿，都会准时积极地来问园报到。
两个大男人如今满脑子想的只有努力学本事和挣钱。
郁广智想要靠着那一手零配件组装技术在城里站稳脚跟，这样就算他手头那个废品站临时工的工作被收回去了，他也不用灰溜溜地回农村；
吴永胜则想通过维修技术进机械厂，完成从废品站收购员到维修技工的华丽转身，让金乐瑶的父母对他刮目相看。
于是，每天晚上他俩就窝在工作室里面没日没夜地组装二手物件，实在撑不住了之后，就会直接在后院住下。
如今春节放假取消了，郁广智便没有回农村和家人一块儿过年；
吴永胜就更不用说了，他如今孤家寡人一个，在哪儿过年都没什么差别。
于是除夕这天，宋燕淮就把两人也叫来一块儿守岁凑热闹。
在圆音的远程指挥下，宋燕淮和杨家兄妹负责打下手，由吴永胜郁广智两人充当主厨。
在经过磕磕绊绊笑话不断的两三个小时，晚上九点多，几个人终于整出了一桌年夜饭。
六个人围坐在一块儿，边吃着年夜饭，边听着收音机里面传来的广播节目，气氛十分欢快热闹。
吃过饭后圆音又组织几个人玩起了纸牌游戏，为此她还特意准备了大大小小几十个红包，用筐子装着，游戏赢了就有机会抽奖。
虽然红包大的也才一块，小的只有一分钱，但游戏体验感强，参与度高，且不靠智商技巧纯凭手气。
于是每个人都是兴致勃勃跃跃欲试，就连不怎么爱玩幼稚游戏的宋燕淮，都被勾起了兴致。
不过很明显四位男同志在运气方面要比两位女同志逊色得多。
圆音这边大概是孕期加持，手气红到爆，赢面居然能做到和剩下的五个人总和持平。
杨雀儿虽然赢的次数少，但她每次抽红包都能抽到面额最大的。
所以等到最后结束的时候一算账，众人才发现，最大的赢家居然是这个小丫头。
一晚上居然挣了七八块钱，把杨雀儿乐得简直合不拢嘴。
但圆音这边的喜庆祥和相比，两公里外的烟袋胡同23号院圆慧那边，就没有这么和谐了。
因为上班的地方在郊区，上了一天班回来的吴永红，人还在半路上，天就开始下雪；
公共汽车在离鼓楼还有好几站路的地方忽然又抛锚了；
下了车后迟迟等不到第二辆，眼看着雪越下越大，他不得不拖着那条瘸了的腿走了好几公里，冒着大雪踉踉跄跄赶回家。
结果到了家，一进屋却发现圆慧根本没张罗年夜饭，别人家都是炊烟袅袅饭香弥漫，就他家冰锅冷灶死气沉沉。
吴永红怒从心头起，举起拳头就将圆慧狠狠暴揍了一顿。
圆慧似乎已经被隔三差五的殴打给打到麻木了，一点也没有反抗，甚至都没有吭声，就这么任由吴永红折磨着，怎么打都逆来顺受。
最后吴永红自己都觉得没趣，冲着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圆慧狠狠啐了一口唾沫后，抓过橱柜里的酒，转身就出了屋，一深一浅地朝着前院走去。
圆慧躺在地上，枯黄而凌乱的发丝遮住了她的脸，只一双眼睛却透过发缝，紧紧盯着吴永红手里拎的那只酒瓶，眼底是阴鸷的恨意和压抑的疯狂。
吴永红去了前院，李槐花看到他来了，赶紧招呼吴小兰把柜子里的白菜猪肉饺子端出来。
“我当初说啥来着？告诉你那贱人娶不得，你偏不听我的！
“现在看看你这过的是啥日子！
“大过年的，你在外面辛苦一天回来，连口热饭都吃不上！”
李槐花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又使唤吴小兰给他哥再去整两个小菜。
吴永红冷着脸坐下，取了个碗，拧开酒瓶盖就给自己倒了满满一碗酒。
很快，一盘花生米和凉拌豆腐干就端了上来。
吴永红一口饺子就一口酒，也不问自家老娘和妹妹吃了没有，十几分钟的功夫就把那一大盘饺子还有两碟小菜全给吃光了。
这两个月，吴永红在化粪站已经顺利站稳了脚跟，虽然每个月工资不算高，但其他油水却不少。
挣来的那些钱，他没让圆慧沾一分好处，全都交给了李槐花帮忙保管。
吴永红从好好的机械厂货车司机，被发配去化粪站上班，刚开始得到消息的李槐花，简直如同天塌了一般。
她儿子如此优秀，却要被领导这般作贱，这比杀了李槐花还要难受。
可如今，看到儿子一个月拿回家的钱，一点也不比之前当货车司机时候少，李槐花心里那股愤恨憋屈彻底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对圆慧的强烈不满。
吴永红刚断腿那会儿，圆慧要离婚，李槐花拼了命地阻拦，生怕离了之后，她儿子就再讨不到老婆了；
如今吴永红的工作一有所好转，李槐花立马又再次支棱起来了，看圆慧是哪哪儿都不顺眼，只想让儿子马上就把圆慧这个小娼妇给休了！
吴永红怎么可能不清楚他妈的心思？
不过，圆慧这颗棋子还有利用价值，他想要攀附上那个二轻局汪主任，等孙站长退休之后，顺利坐上化粪站站长的位置，没准就得指望这贱人给他提供筹码。
所以，眼下不管他再怎么厌恶那个贱人，这个婚暂时都不能离！
“这事儿我自有打算，您少来瞎掺和！要是搅黄了我的计划，你就带着吴小兰滚回村里去！”
吴永红不愿跟李槐花多解释，出言警告了他妈两句，一仰头把酒瓶里剩下的酒喝了个干净，站起身来就往外走。
走到前院，外头已经是一片白雪茫茫，吴永红感觉有些头晕，视线也隐隐变得有些模糊，浑身发热，手脚酸软无力，后背更是渗出了层层冷汗。
他只当是刚刚喝酒喝太急了，这会儿在外头一吹冷风，酒意就快速上头，于是晃了晃脑袋也没在意，继续往胡同里的公厕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