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皮，他怎么敢？”
怎么敢？肖柔柔的手滑过画卷，在心里咀嚼着这几个字。半晌后，她忽而冷哼一声，似乎在嘲笑他的天真。
“师姐，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转头，微弱的亮光将她的脸衬得惨白。
“我还未入正道派前，在人界待了九年，妖界待了九年。我曾亲眼目睹，本来良善温和的男人染上毒瘾，将家里的所有都抵押出去后，开始卖儿鬻女，结果被他妻子找到机会一刀割喉；我也曾见过妖兽为了抢一颗内丹而大打出手，流出的鲜血甚至染红了河流。”
她盯着他，嘴未张，眸色发冷。
“你可以不懂，但永远不要小瞧私欲的力量。”
她看得出他是良善之辈，这样讲是想打破他周身的象牙塔，谁知，他突然走了过来，将她轻轻拥入怀里。
她想推开他，他却先带上了哭腔。
“宗门内的人描述你时，总爱说你没心没肺，我一直以为你是被人呵护着长大的，可我没想到，原来你以前经历了这么多。那时，你一定很害怕吧？对不起对不起。”
肖柔柔的手僵在他的胸膛处，心中疑惑渐起。
这是什么意思？
他对不起什么？
虽然她的脑袋懵了片刻，但其他感官却没有失灵，密室外的人虽然掩住了动静，但铃铛这种东西，并不是听话的物件，一个不小心便会发出动静。
“怎么会用到铃铛？”她喃喃道。
“什，什么？”
苏壹红着眼，不好意思地松开她。
重获自由的肖柔柔没有功夫理他，转而又研究起四周的画卷。
刚来到这个地方时，她一眼就看透了这画布的材料，紧接着，她便关注起苏壹的表现，至于其余的，她并未放在心上。
当下仔细观察后，又发现了不对。
“他用了引灵阵。”
引灵阵，原名银铃阵，此阵的关键在于红绳和银铃，目的在于捕获肉眼难以看见的灵魂，后因银铃被运用的范围变广，为了不混淆，所以这个阵法又被称作“引灵阵”。
“师姐你是说，神鬼都挣不脱的那个引灵阵？”
很明显，他只在书上看见过相关描述。
肖柔柔瞥他一眼，“爱读书是件好事，但你提到的那本书是几百年前的老物件了，世道在变，神鬼的修为也在变，你的老招一成不变，可别指望对方会自愿配合你的脚步。”
“那这道法阵为何还存在于世？”
虽然有些才智，但还是太年轻。
“同样的阵法困不住道行深的老妖怪，可这些普通女子的灵魂可就不一样了。”
“普通女子？”苏壹立刻明白了她话中的意思，不敢置信地环绕四周，可无论他转换到何种角度，那些女子似乎都在盯着他。
“她们没什么怨气，想来是正常死亡后，没多久就被剥了皮，再将灵魂锁入其间。”
也难怪，她没在一开始发现什么异常。
“每张人皮都与画中的女子相对，难怪这么……”和谐。
骨架之上的皮囊成了禁锢她们的囚笼。
她们活着的时候逃不了被人评头论足，死后却还要受人赏玩。
“不止于此，”肖柔柔又打量起这个地方的布局来。
按照方位来看，地上的八卦阵正对下面这个密室，为了防止外人乱闯不假，最重要的，怕是想把这些画卷牢牢困于此地，连一丝挣脱的机会也不留给她们。
此刻，她过度关注此处的玄机，乃至没注意到身后男人的异样。
“……善良要付出代价，作恶却不需要成本，什么的狗屁现实！”
他的语气太过森然，肖柔柔回神，转身去看他。
人影迅速掠过，掀起的风带起她额前的碎发，也拂起她脑后的发带。
这小子，是疯了吗？
一瞬间，上面的铃铛声疯狂作响，肖柔柔解除隐身跟了上去。
她到的时候，苏壹已经挣开了引灵阵，身上脸上都是各种红痕，可他完全感觉不到疼似得，揪着那易大公子的衣领，死命地挥舞拳头。
因着他是凡人，这种方法简单却有效。
“你不是想设阵抓我们吗？怎么躺在地上了，嗯？说话啊！你怎么不说话？”
易大公子吐了一大口血。
肖柔柔则蹲下身，纤细素白的手指轻抚上设阵的红绳，被截断的一面并不平整，想来不是出于利刃或法器，断面还微微泛黑，看起来又不像是符纸。
如果他有这个能力，怎么还会说出那一番话？
疑问未解，她却不能放任现场情况再这样发展下去。
接连甩了五六道符纸下去后，红着眼的苏壹才被安抚下来。渐渐地，他的意识陷入昏沉，身上的伤痕顿消，可痛感仍在。
不知过了多久，等苏壹的意识回笼时，易家大公子已经被红绳缚住双手，吊在房梁之下。
这么会玩？
“师姐，这是怎么了？”
肖柔柔不答反问，“你有什么不舒服吗？”
“不舒服？”苏壹感受了一番，傻傻地摇摇头。
她微微皱眉。
苏壹不明所以。
“会用真言符了吗？”
“会了。”
“试试吧。”
被试的对象是谁，自然一目了然。
他捏符掐诀，动作漂亮且流畅。
“你来审问？”
“我？”苏壹用指尖指着自己。
肖柔柔点头，“真言符能发挥多大的用处，全看审问人的能力。如何从对方的三言两语中找出软肋也是一门功课，之后的麻烦会越来越难处理，你可以先拿他练练手。”
“好，我明白了。”他整理好心情后，板起面孔开始询问情况，“名字？”
“易云风。”
“八卦阵和引灵阵从何地学来的？”
“之前，有个云游的道士途经此地，一眼相中我小弟的天赋，留下教了他三年，我求了小弟很久，他才教了我两招。”
“你小弟的失踪案是你有意为之？”
“不是。”
“密室那些画卷都是你的想法？”
“是。”
“为什么？”
“不为什么。”
这之后，不管他再问什么，双眼呆滞的易云风都只说“不知道”，“不清楚”，“不为什么”。
第一次处理这种情况的苏壹，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他偷偷瞥了一眼肖柔柔，却发现她正盯着某处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