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整,
休歌和夏有米等到了最后一次爆裂。
兴许,
是献祭之人罪孽深重,这次比先前都要来得更加猛烈。
前后所有玻璃都碎了,车剧烈摇晃,没有遮挡的青年记者和壮年大款浑身被扎了个均匀。
夏有米躲在休歌用椅子围住,再用布牢牢压住的空间。
虽受了伤,但提前吃过了止痛药,勉强受得住。
其余人没有威胁能力,夏有米放松了些,于是,她开始不断塞自己的小零食。
外头狂风卷集玻璃雨,她在小空间下面,吃着益生菌糖果、牛肉干和苏打饼。
她的碘酒、纱布还有护腕都派上了用场。
休歌沉默地包扎伤口,没了交谈的兴致。
她没有再安抚夏有米,也没有缓下脸色。
夏有米给湿巾用湿巾,喂吃的就咽下去,可气压很低。
在令人窒息的氛围里,
夏有米默默清理背包,用一个塑料袋装用完的包装袋,该扔的扔,该留的留。
很多东西她都没用上,挂饰、玩偶、化妆品、补光灯、纸笔、硬盘还有支架。
所以,在动荡一小时,
除了整理,余下的时间夏有米都在自娱自乐。
她把剩下的食物归类,放在外置的塑料袋里。
示意她不会瞒着休歌,这些东西她愿意分享。
另外,把周边收纳好,重新消毒,装点一新。
因一直以来的好习惯,即便场合混乱到极致,两人都还清爽。
每次休歌干完架回来,都得接受清理,她虽沉默但领受心意。
休歌清楚,如果没夏有米的物资支援和分享,该是何等狼狈!
因此,休歌犹豫不决。她的目标,是所有人。
放不放过夏有米是她最后的煎熬。
这些挣扎,
夏有米只当没有察觉。
她用支架接上补光灯,开始画画。这根铅笔有些短,但不妨碍夏有米的动作,画人像是刻进骨子里的事。她描摹的是休歌帅气的姿态,以一己之力打败众多恶意。
其实,
如果没有休歌的存在,夏有米一个人未必不能存活。
但绝对不会这么体面。
她在没有强悍体魄时,一定会斗得头破血流。
车上的人,首要目标只怕也是这样一只绵羊。
即便她有爸妈认为的护身符,毕业证书存在。
那也只能保有她在正常人类世界的一点尊重。
这样的空间,完全没有效果。
只怕,
爸妈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拼着断绝关系,也不会让她上这辆回村的公交。
可惜没如果。
剩下,只看休歌要如何选择。
其实不难看出,她是组局者,或者是执行者。
没夏有米支持,也会有外世界主角注入的一丝生机助她成功。虽血腥不体面,但何尝又不是休歌想要的呢?
青年记者和中年男人的谈话,已经抖落了不少真相,夏有米跟年年拼凑起来。
大致,是周侎在车上被迫害。
司机是施暴者,中年男也是。
老爷爷老奶奶是姘头,生下周侎的父亲,但他不认。
老奶奶是亲属,但是沉默着,不敢反抗,也不敢认。
所有人都知道,她受到不公,但为了固守的秩序感,所有人都当了一回哑巴。
中年女是嫉恨,女孩是反叛,大款是要周侎要面对的耀祖,夏有米是对照组。
记者原本是个局外人。
但同样可预测,他若收集到周侎当初受迫害的现场,会如何利益最大化报道。
让污名定格在耻辱柱。
最后,
休歌是,休歌是恋人。
她的手机壁纸是一个女孩,有着甜美的样貌和帅气的打扮,很反差也很迷人。
如果那是周侎。
那她其实没被困在侎字上,她本来,也活出了自己的精彩。
不是众人奚落的,拙劣的借命小人。
她应该生于苦难,但不被困在苦难,甚至,她可能还说服了自己的父母亲。全家已经搬到了城里住,虽然,不确定老奶奶去看望的那个儿子是不是周侎的父亲。
但他们家至少有人住在城里,且没接受长辈带过去的关爱。
和,那些爱上面强加的束缚。
又或者,是因为周侎的事情,闹掰了。总之,她都已清醒。
也不是什么下一个夏家夫妇,而是鲜活周侎。
一个很接近美满,人生伴侣也很靠谱的周侎。
夏有米画着画着,不自觉就把周侎加了上去。
画着休歌和她在一起的画面,画着她们快活。
一切都只是猜测,但从休歌愈发沉重的气息,能感觉到对方正因为这些画面而波动。
五点,
外面的躁动停下。
因为青年和大款,是在接近日出的时候咽气,所以他们没赶上属于自己的献祭惩罚。
真是,
有点可惜呢!
夏有米和休歌准备起身,然后面对一切混乱。
“送给你,祝你们开心!”收拾完作画工具后,夏有米把速写好的几张图送给了休歌。
她的画没有魔力,如果画中人并不在意的话。
但,
休歌接过,愣住,连夏有米什么时候掀开了窗帘布都没注意。
天蒙蒙亮,其实,虽然仍旧车子残破、血腥,但车速已降下。
这点变化,还是年年坚持不懈地检查,才能被夏有米察觉到。
六点,
车外的景色不再是不见底的山间隧道。
而是带着雾气的树林,一片连着一片。
若不是气氛不对,还真像个天然氧吧。
七点,
车子停下,这个地方,安静且很奇怪。
但休歌没有解释,她独自整理着东西,然后背着背包走下车。
所有的,不属于她的东西,都没带走。
夏有米落后一步,但也跟着下了公交,车上车下,地面染血,似乎都要连成了一片。
她恍然间,好似,看到了那一场事故。
人为的,残忍的,其实很没有必要的,对一个女孩过度惩罚。
不看的被赶下车,等待着车上的了断。
他们也不敢张嘴,怕自己,是下一个。
然后,
血唬零喇被丢下,被兽群接着撕咬狂欢。
地上的血迹未干,休歌背包往深山走去。
而,
下车后的夏有米,越走越轻,看不到影,慢慢消散在天地间。
原来,
她在这个世界本就没有实体。她的意识,能不被裹挟在车内,继续下一趟折磨。
就是休歌与周侎留下的答案。
在她彻底消失前,看到那辆残破的公交,慢慢拼凑回了原样。
司机带着轻蔑笑意路过此地,
准备进城,
去接今天的乘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