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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国府东院,晨光初透。

邢夫人端坐在妆台前,任由贴身丫鬟琥珀梳理着她乌黑浓密的头发。铜镜里映出的妇人面容端正,眉眼间却总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倦色。琥珀手脚麻利地将发髻挽成时兴的样式,插上一支赤金点翠凤钗,这是她作为荣府大房夫人的体面。

“太太,今儿要去老太太那里请安吗?”琥珀轻声问。

邢夫人点了点头,目光落在镜中自己的脸上。她已经四十五岁了,虽然保养得宜,眼角却已有了细纹。填房的身份,无子无女的处境,娘家日渐式微……这一切都像无形的枷锁,让她在荣府这座深宅大院里,行走得格外谨慎。

用过早膳,邢夫人带着两个丫鬟往贾母的院子去。穿过垂花门,走过抄手游廊,一路上遇见的仆妇们都恭敬地行礼问安,但那恭敬里究竟有多少真心,她心里清楚得很。

快到贾母院时,远远看见王夫人也从另一条路上过来,身后跟着周瑞家的等几个心腹婆子。王夫人今日穿着件藕荷色绣折枝梅的褙子,面色红润,步履从容。

“大嫂来了。”王夫人笑着招呼,语气亲热。

邢夫人也回以微笑:“二弟妹早。”

两人并排走着,表面上一团和气。但邢夫人心里明白,这不过是做给下人看的体面。自打她嫁进贾府,这位二太太就从未真正把她放在眼里过。也是,王夫人出身金陵王家,是正经的大家闺秀,又生了元春、宝玉这样的儿女,在府中的地位自然不同。

进了贾母的上房,老太太刚用过早膳,正歪在榻上由鸳鸯捶腿。见两人进来,贾母略抬了抬眼:“都来了。”

“给老太太请安。”邢夫人和王夫人齐声道。

贾母摆摆手,示意她们坐下。丫鬟们奉上茶来,邢夫人接过,小口啜着,眼观鼻鼻观心。她能感觉到贾母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那目光里带着审视,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淡。

这冷淡,从她嫁进来那天就有了。填房的身份,本就是原罪。更何况,贾母偏心二房,这是阖府上下都知道的事。

坐了一盏茶的功夫,贾母便说乏了,让她们各自回去。邢夫人起身告退,走到门口时,听见贾母对鸳鸯说:“昨儿宝玉送来的那碟茯苓糕,给林丫头送去些,她爱吃。”

声音不大,却清晰入耳。邢夫人脚步顿了顿,继续往外走。茯苓糕,迎春也爱吃,可老太太从不记得。

事情发生在八月里。

那日,贾赦从外头吃酒回来,脸色泛红,眼神却异常亮。邢夫人伺候他换了衣裳,又端上醒酒汤。贾赦接过汤碗,却不喝,只盯着她看了半晌,忽然道:“老太太房里的鸳鸯,你觉得如何?”

邢夫人心里咯噔一下,面上不动声色:“鸳鸯是老太太跟前得用的人,自然是好的。”

“我想讨她来做姨娘。”贾赦说得直接。

邢夫人端着托盘的手微微一颤。她抬眼看向丈夫,贾赦的眼神里带着势在必得的光。她知道,这不是商量,是通知。

“老爷,鸳鸯是老太太的心头肉,恐怕……”她试图劝说。

贾赦摆摆手:“所以才要你去说。你是当家太太,由你出面,老太太总要给几分面子。”

“可是……”

“没什么可是。”贾赦打断她,语气不耐,“这事就这么定了。你去准备准备,过两日就去老太太那里说。”

邢夫人垂下眼,不再言语。她知道再劝也无用。贾赦这个人,想要的东西就一定要得到。当初娶她,也是因为她家世不显,好拿捏。

接下来的两天,邢夫人食不知味,夜不能寐。她反复思量这事该如何开口,如何应对。她知道贾母必定不允,也知道自己这一去,必定要碰一鼻子灰。可她有什么办法?丈夫的命令,她能违抗吗?

第三日一早,邢夫人穿戴整齐,往贾母院里去。一路上,她心跳如鼓,手心沁出冷汗。琥珀跟在她身后,小声劝道:“太太,要不……再劝劝老爷?”

邢夫人苦笑:“劝得住吗?”

到了贾母院外,她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才迈步进去。贾母正和薛姨妈、王夫人、凤姐等人说笑,见她来了,都停了话头。

“给老太太请安。”邢夫人福了福身。

贾母看她一眼:“有事?”

邢夫人硬着头皮开口:“老太太,是这么回事……老爷想着,身边伺候的人少了,想讨一个人……”

“讨谁?”贾母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是……是鸳鸯。”

话音落地,屋子里瞬间安静下来。王夫人和薛姨妈交换了一个眼神,凤姐则低下头,假装整理衣襟。

贾母盯着邢夫人,良久,忽然笑了:“好啊,好啊,你们一个个的,都来算计我身边的人了。”

“老太太息怒,老爷他也是……”

“他也是什么?”贾母猛地一拍桌子,“他屋里已经有多少人了?还不满足?连我身边的丫头都要惦记!”

邢夫人扑通一声跪下:“老太太,媳妇不敢。只是老爷他……”

“你不敢?”贾母冷笑,“我看你敢得很!帮着丈夫算计婆婆,这就是你邢家的家教?”

这话说得极重。邢夫人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话来。她能说什么?说自己是迫不得已?说贾赦逼她来的?这些话,说了又有谁信?

王夫人这时站起来打圆场:“老太太息怒,大嫂也是一时糊涂……”

“你闭嘴!”贾母指着王夫人,“你也好不到哪里去!袭人的事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王夫人被噎得满脸通红,讪讪地坐了回去。

贾母越说越气:“我算是看明白了,你们一个个,外头孝敬,暗地里都盘算着我!有好东西也来要,有好人也要,剩下这么个毛丫头,见我待她好了,你们就气不过,要弄开她,好摆弄我!”

邢夫人跪在地上,只觉得浑身冰冷。老太太这话,是把她也归到“盘算”的人里去了。可她何尝想盘算什么?她不过是……

正乱着,外头传来动静,原来是鸳鸯得了信,冲了进来,跪在贾母面前哭道:“老太太,我不去!我死也不去大老爷那里!我情愿一辈子伺候老太太!”

贾母搂着鸳鸯,老泪纵横:“好孩子,你放心,有我在,没人能强迫你。”

这场闹剧,最终以贾赦碰了一鼻子灰告终。但邢夫人的日子,却因此更难过了。

事情过去几天后,贾母的气还没消。

这日,王夫人、薛姨妈、凤姐等人陪贾母打牌,邢夫人也过来了。贾母看了她一眼,没说话。邢夫人便站在一旁伺候。

牌打了半日,贾母忽然对鸳鸯说:“你坐着吧,站了半天了,腿不酸吗?”

鸳鸯笑道:“不酸,伺候老太太是应该的。”

“让你坐你就坐。”贾母拍拍身边的凳子,“来,坐这儿。”

鸳鸯推辞不过,只好斜签着身子坐了。这样一来,站着的就只剩下邢夫人一人。

王夫人和薛姨妈都低头看牌,假装没看见。凤姐偷眼瞧了邢夫人一眼,见她面色如常,心里也不由佩服她的定力。

这一站,就是大半个时辰。邢夫人腰酸腿麻,却一动不敢动。她知道这是贾母在罚她,在羞辱她。可她只能受着。

牌局散了,贾母乏了,众人告退。邢夫人最后一个出来,在廊下遇见了贾琏。

贾琏刚从外头回来,脸色也不好看。见邢夫人出来,他忍不住抱怨:“都是老爷闹的,如今倒好,连累我和太太都受气。”

邢夫人看他一眼,沉下脸:“我把你这没孝心的下流种子!人家还替老子死呢,白说了几句,你就抱怨了?你还不好好地,这几日生气,仔细他捶你!”

贾琏被骂得一愣,讪讪地闭了嘴。

邢夫人不再理他,径直回了东院。一进房门,她就瘫坐在椅子上,只觉得浑身骨头像散了架。琥珀赶紧过来给她捶腿,心疼道:“太太何苦受这个罪……”

邢夫人摆摆手,示意她别说了。

晚上,贾赦回来,脸色铁青。显然,外头已经传遍了今日的事。邢夫人伺候他更衣,将白日里贾母的话略说了几句,没添油加醋,也没抱怨自己受的委屈。

贾赦听了,沉默良久,忽然叹了口气:“老太太是真生气了。”

“老爷知道就好。”邢夫人低声道。

“明日开始,你每日都去老太太那里请安。”贾赦说,“我也……告几日病,不去惹老太太心烦了。”

邢夫人抬眼看他,贾赦的脸上竟有一丝愧色。这倒是难得。

“是。”她应下。

从那以后,贾赦果然称病不出,每日只打发邢夫人和贾琏去贾母那里请安。邢夫人日日去,风雨无阻。贾母对她依然冷淡,但她从无怨言,该请安请安,该伺候伺候。

日子久了,连下人们都在背后议论:“大太太真是好性儿,受了那样的气,还能日日去请安。”

这话传到邢夫人耳朵里,她只是笑笑。好性儿?不过是没得选罢了。

迎春是贾赦妾室所生,生母早逝,自小养在邢夫人身边。对这个庶女,邢夫人说不上多疼爱,但也从未苛待过。

这日,南安太妃来府里做客,贾母叫了探春出来见客,却没叫迎春。邢夫人知道后,心里很不是滋味。

晚上,她叫来迎春,问道:“今日南安太妃来,你可知道?”

迎春低着头:“知道。”

“老太太叫了探春,没叫你,你可知道为什么?”

迎春摇摇头。

邢夫人看着她这副懦弱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你呀,就是太不争气!探丫头能说会道,会讨人喜欢,你呢?整日里闷声不响,见了人连句话都不会说!”

迎春被说得眼圈发红,却不敢反驳。

邢夫人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些:“我不是要骂你,是为你着急。你也是老爷的女儿,凭什么就比探丫头差?如今你也大了,婚事也该考虑了。若是能在这些太妃、夫人面前露个脸,说不定……”

话没说完,她自己先住了口。还能说什么?说迎春若能得哪位贵人青眼,将来也许能说门好亲事?可迎春这副性子,可能吗?

“罢了,你回去吧。”邢夫人挥挥手,只觉得疲惫。

迎春如蒙大赦,赶紧退了出去。看着她逃也似的背影,邢夫人心里一阵发凉。这个女儿,她是真不知道怎么教了。

后来,迎春的奶妈聚赌被查,邢夫人气冲冲地来找迎春问话。

“你是主子,她是奴才,她犯了事,你就该拿出小姐的款来!”邢夫人恨铁不成钢,“她敢不从,你就该来回我!如今倒好,让外人看了笑话!”

迎春低着头,手指绞着衣带,一声不吭。

邢夫人看她这副样子,更是来气:“你呀你!探丫头也是庶出,人家怎么就能把院子管得井井有条?你怎么就……”

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再说下去,又是老生常谈。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邢夫人丢下这句话,转身走了。

她知道下人们背后都说她对迎春不好,说她这个继母刻薄。可她真的刻薄吗?她若不管迎春,任由她这样懦弱下去,将来嫁了人,怎么在婆家立足?

这些道理,迎春不懂,下人们不懂,连王夫人也不懂。王夫人对迎春倒是“好”,从不要求她什么,任由她在大观园里过“心净日子”。可这样的“好”,真是为了迎春好吗?

邢夫人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这个继母做得问心无愧。

日子一天天过去,邢夫人在贾府的处境越发微妙。

贾母对她依然冷淡,王夫人表面上客气,背地里却处处压她一头。下人们最会看眼色,见大房不得势,伺候起来也渐渐怠慢。

这日,邢夫人在房里做针线,外头传来婆子们嚼舌根的声音。

“要我说,大太太也真不容易,天天去老太太那里请安,热脸贴冷屁股。”

“可不是嘛,老太太眼里只有二太太和琏二奶奶,哪里有大太太的位置?”

“听说前几日南安太妃来,老太太只叫了三姑娘,没叫二姑娘。大太太为此还生了气呢。”

“生气有什么用?二姑娘那性子,带出去也是丢人……”

声音渐渐远了。邢夫人捏着针的手指微微发抖。这些闲话,她不是第一次听见。可每次听见,还是觉得刺心。

琥珀进来,见她脸色不好,小声劝道:“太太别往心里去,那些婆子就是嘴碎。”

邢夫人摇摇头:“她们说的,何尝不是实话。”

正说着,外头又有人来报,说王善保家的来了。王善保家的是邢夫人的陪房,素日里最会奉承。

“给太太请安。”王善保家的进来就行礼,脸上堆着笑。

“有什么事?”邢夫人问。

王善保家的左右看看,压低声音:“太太,有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吧。”

“这几日,下人们都在传,说琏二奶奶只哄着老太太喜欢,好从中作威作福。还说她把二太太哄得团团转,倒把正经太太您不放在眼里……”

邢夫人皱起眉头:“胡说些什么!”

“太太,这可不是胡说。”王善保家的凑近些,“您想想,自打琏二奶奶管家,这府里的事,哪一件不是她说了算?您这个正经太太,倒成了摆设。还有二太太,明明您是长嫂,她却处处压您一头。这些,不都是有人在背后调唆吗?”

邢夫人沉默不语。

王善保家的见她心动,继续道:“要我说,太太您就是太良善了。若是换作别人,早就……”

“够了。”邢夫人打断她,“这些话,以后不要再说了。”

王善保家的讪讪地住了口,又说了几句闲话,才退了出去。

人走了,屋子里安静下来。邢夫人坐在窗前,看着院子里那株石榴树,心里乱成一团。

王善保家的说的,何尝不是她心里想的?凤姐的跋扈,王夫人的压榨,贾母的偏心……这些,她都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可她又能如何?她一个填房,无子无女,娘家又靠不上,除了忍耐,还能怎样?

可是,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邢夫人想起那日站在贾母房里,一站就是大半个时辰的羞辱;想起南安太妃来时,迎春被忽视的难堪;想起下人们背地里的闲言碎语……这些,像一根根针,扎在她心上。

她也是人,也有脾气,也会委屈。

“铁心铜胆……”她喃喃自语,嘴角扯出一丝苦笑。再铁心铜胆的人,也经不住日复一日的冷落和轻视。

嫌隙之心,就是这样一点一点生出来的。

那日,邢夫人在园子里散步,无意中在山石后捡到一个绣春囊。她打开一看,里面是些不堪入目的春宫图。

邢夫人的脸一下子白了。这东西若是传出去,荣国府的名声就全毁了。园子里住的都是未出阁的小姐,若让她们知道……

她赶紧将绣春囊收好,匆匆回了房。思前想后,她决定将这东西悄悄交给王夫人处理。毕竟王夫人是宝玉的生母,又是当家的,由她处理最合适。

“琥珀,把这个封好,悄悄送给二太太。”邢夫人将绣春囊交给琥珀,叮嘱道,“就说是我捡的,请她妥善处理,千万别声张。”

琥珀应下,去了。

邢夫人坐在房里,心里七上八下。她希望王夫人能明白事情的严重性,悄悄查一查,把那个不知廉耻的人找出来,悄悄处置了,保住府里的名声。

可她等了一天,也没等到王夫人的回音。第二天,却听下人说,王夫人找了凤姐去问话,两人在房里吵了起来。

邢夫人心里一沉。王夫人这是什么意思?她难道不明白这事该悄悄处理吗?为什么要闹得人尽皆知?

果然,没过几日,王夫人在下人的撺掇下,决定抄检大观园。邢夫人知道后,气得浑身发抖。抄检?这不是明摆着告诉所有人,园子里出了腌臜事吗?那些小姐们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可事已至此,她还能说什么?王夫人是当家的,她说抄检,谁能拦着?

抄检那日,邢夫人称病没去。她不想亲眼看着那些如花似玉的女孩儿受辱,也不想看见王夫人那张自以为是的脸。

后来听说,探春发了脾气,给了王善保家的一耳光;惜春的丫鬟入画被查出了不该有的东西;迎春的丫鬟司棋更是被查出了情书信物……

一桩桩,一件件,都成了府里的笑谈。

邢夫人听着这些消息,只觉得心寒。王夫人这一招,毁了不知多少人的前程,也毁了荣国府最后一点体面。

可她能怪谁呢?东西是她捡到的,也是她交给王夫人的。若她当初自己处理了,或许……

不,没有或许。就算她自己处理了,王夫人也会知道。到时候,只怕更要疑心她包庇什么人。

在这个府里,她怎么做都是错。

贾琏偷娶尤二姐的事,邢夫人是后来才知道的。等她知道时,凤姐已经将尤二姐接进了府,安排在小花枝巷。

对这事,邢夫人没说什么。贾琏不是她亲生的,她管不着,也不想管。更何况,凤姐那个性子,她若插手,只怕又要闹得不愉快。

可没想到,事情还是牵扯到了她。

那日,秋桐哭哭啼啼地来找她,说是凤姐和贾琏要撵她走。

“太太,您可得给我做主啊!”秋桐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二爷和二奶奶容不下我,说我是老爷给的,碍了他们的眼。可我有什么错?我尽心尽力伺候二爷,从不敢有半点懈怠……”

邢夫人听了,心里一阵烦躁。秋桐是贾赦赏给贾琏的,这事她知道。凤姐要撵秋桐,打的不仅是秋桐的脸,也是贾赦的脸。

她本不想管,可秋桐哭得可怜,话里话外又牵扯到贾赦,她不管也不行了。

“你先起来。”邢夫人让琥珀扶起秋桐,“这事我知道了,我会问琏儿。”

秋桐千恩万谢地走了。邢夫人想了想,让人去叫贾琏。

贾琏来了,脸色也不好看。邢夫人问他:“秋桐是怎么回事?”

贾琏支吾道:“她……她不懂规矩,顶撞了凤姐儿……”

“顶撞?”邢夫人冷笑,“她一个通房丫头,敢顶撞当家奶奶?琏儿,你别糊弄我。秋桐是老爷给你的,你要撵她,总得有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贾琏被问得哑口无言。

邢夫人看着他,叹了口气:“琏儿,不是我要管你屋里的事。可秋桐是老爷给的,你撵了她,让老爷的脸往哪搁?再说了,她好歹伺候了你一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就不能宽容些?”

贾琏低着头不说话。

邢夫人知道他心里不服,可话还是要说:“你要撵她,不如先还了你父亲去。老爷给了你,就是你的责任。你这样随意打发了,传出去,人家不说你,只说老爷不会管教儿子。”

这话说得重了。贾琏的脸色变了变,最终道:“太太教训的是,儿子知道了。”

从那天起,贾琏没再提撵秋桐的事。秋桐保住了位置,对邢夫人感恩戴德。可凤姐却因此对邢夫人更加不满,觉得她多管闲事。

邢夫人知道凤姐不满,可她不在乎。她做的,不过是她该做的事。秋桐是贾赦给的,她就该护着。就像贾母给的人,她也该护着一样。

可惜,这个道理,王夫人不懂。她把贾母给的晴雯撵了,把袭人捧上了天。这事,贾母嘴上不说,心里能没气?

邢夫人想起那日贾母骂王夫人的话:“你们原来都是哄我的!外头孝敬,暗地里盘算我……”

这话,真是骂到了点子上。

贾府的日子,一天不如一天。

外头关于府里亏空的传言越来越多,下人们的月钱也发得越来越不及时。贾母的寿辰,办得一年比一年简省。王夫人和凤姐的脸色,也一天比一天难看。

邢夫人冷眼看着这一切,心里明白,荣国府的繁华,已经到了尽头。

这日,贾赦把她叫到书房,脸色凝重:“府里的情况,你也知道。我想着,把迎春许给孙家,你看如何?”

邢夫人一惊:“孙绍祖?那个中山狼?”

“什么中山狼!”贾赦不悦道,“孙家如今正得势,嫁过去,对迎春,对咱们府里,都有好处。”

“可是那孙绍祖的名声……”

“名声能当饭吃?”贾赦打断她,“如今这世道,有权有势才是真。孙家能帮上咱们,这就是最大的好处。”

邢夫人还想再劝,可看贾赦的脸色,知道劝也无用。她叹了口气:“老爷既然决定了,我还能说什么?”

婚事就这样定下了。迎春哭了几场,可哭有什么用?她的婚事,从来由不得自己做主。

出嫁那日,邢夫人给迎春准备了一份丰厚的嫁妆。虽然比不上探春,但也尽了她的力。迎春穿着嫁衣,跪在她面前磕头,哭成了泪人。

“母亲,女儿去了……”

邢夫人扶起她,想说些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最后只道:“去了孙家,好好过日子。若是……若是受了委屈,就回来。”

这话说得苍白无力。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受了委屈,又能回哪里去?

迎春走了。没过多久,就传回她被孙绍祖虐待的消息。邢夫人听了,心急如焚,可她能做什么?她一个内宅妇人,能去孙家要人吗?

她去找王夫人商量。王夫人听了,只是叹气:“我的儿,这也是她的命。”

命?邢夫人心里冷笑。若是探春遇上这样的事,王夫人也会说这是命吗?

“二弟妹,孙家是军中的,王家也在军中,能不能……”她试探着问。

王夫人摇头:“大嫂,不是我不帮,实在是……孙家如今正得圣宠,咱们惹不起。”

话说得漂亮,可邢夫人听明白了。王夫人是不想惹麻烦。

从王夫人那里出来,邢夫人站在廊下,看着阴沉沉的天,只觉得浑身发冷。这个府里,人人都为自己打算,谁会真心为别人着想?

迎春回门那日,邢夫人看见她身上的伤,心疼得直掉眼泪。迎春却反过来安慰她:“母亲别哭,女儿习惯了。”

习惯了。这三个字,像刀子一样扎在邢夫人心上。

她想起迎春小时候,也是个爱笑爱闹的孩子。是什么把她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是这个家,是这个吃人的世道。

“迎春,母亲对不起你……”邢夫人哽咽道。

迎春摇摇头:“不怪母亲,是女儿的命。”

命,又是命。邢夫人忽然很恨这个字。凭什么女人的命,就要由别人来定?

贾府终究还是倒了。

抄家的旨意下来那日,府里乱成一团。下人们跑的跑,逃的逃,主子们也都慌了手脚。贾母一病不起,王夫人哭天抢地,凤姐更是直接晕了过去。

只有邢夫人,还保持着最后的体面。

她指挥着所剩无几的仆人,收拾细软,安排车马,将病中的贾母小心地抬上马车。她自己则只带了一个小包袱,里面是几件换洗衣裳和一点散碎银子。

“太太,这些首饰……”琥珀捧着一个妆匣过来。

邢夫人看了一眼,里面是她这些年攒下的首饰,虽然不多,但也值些钱。

“带上吧。”她说,“路上总要吃饭。”

马车出了荣国府的大门,邢夫人回头看了一眼那座她住了二十多年的宅子。朱门依旧,却已物是人非。

贾母在马车上咽了气。临终前,她拉着邢夫人的手,想说些什么,却终究没能说出来。邢夫人看着她闭上眼睛,心里竟是一片平静。

这个老太太,偏心了一辈子,冷落了她一辈子。可到头来,送她最后一程的,却是她这个最不得宠的儿媳。

葬了贾母,贾赦被流放,贾琏和凤姐不知所踪。邢夫人带着仅剩的一点钱财,在城外租了个小院子住下。

日子清苦,可她反而觉得轻松。不用再去看人脸色,不用再去讨好谁,不用再担着那些虚名。

偶尔有过去的仆人来探望她,说起府里的事,说起王夫人如今如何如何,凤姐如何如何。邢夫人只是听着,不说话。

那些恩怨,那些是非,都已经过去了。她现在只是一个普通的妇人,守着一个小院子,过着清静的日子。

这日,她在院子里晒太阳,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她刚嫁进贾府的时候。那时她还年轻,对未来充满憧憬。她想做个好媳妇,好妻子,好母亲。

可这一生,她到底做成了什么?

好媳妇?贾母从未真正认可过她。

好妻子?贾赦只把她当管家婆。

好母亲?迎春死在了孙家,她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她这一生,好像什么都没做成。可奇怪的是,她并不后悔。她尽力了,真的尽力了。在这个吃人的深宅大院里,她能保全自己,能守住最后的体面,已经不容易了。

阳光暖洋洋地照在身上,邢夫人闭上眼睛,忽然笑了。

这一生,就这样吧。不好不坏,无愧于心。

远处传来孩童的嬉笑声,是新搬来的邻居家的孩子在玩耍。邢夫人听着那笑声,心里一片宁静。

她这一生,争过,忍过,怨过,也恨过。可到头来,都化作了这一院子的阳光,温暖而平和。

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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