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艾文站起身，脸上又恢复了那副热情好客的笑容，“上午我们看了根据地的现在，下午，我带你去看看它的未来。”
他做了个邀请的手势：“我带你去参观两个正在建造的建筑，相信你一定会感兴趣的。”
乔纳森心中愈发困惑，但还是跟着艾文走出了食堂。
两人穿过热闹的中央广场，绕过几个正在施工的区域，来到了一片更加开阔的平地上。
这里位于整个根据地的核心位置，地势平坦，视野开阔。
两片巨大的地基已经被开挖出来，相隔着一条宽阔的预留主干道遥遥相望。
无数的工人，有男有女，有人类也有少数种族，他们都正在弗里特的指挥下热火朝天地工作着。
他们有的在搬运石块，有的在搅拌水泥，有的则在用矮人们打造的简易起重设备吊装巨大的木梁。
整个场面虽然看起来有些杂乱，但却充满了蓬勃生机。
“这里……”乔纳森看着眼前宏大的施工场面，有些不解地问道，“你们是在建造新的……府邸吗？”
这个施工现场已经比他自己的府邸还要大上不少了。
在他看来，也只有像贵族所需要的府邸，才会需要如此庞大的地基。
这难道是艾文给自己准备的？
“你是指贵族府邸？”艾文闻言，不禁哈哈大笑起来，“乔纳森先生，我们可是要把皇帝和贵族的老窝全都掀翻的人，怎么可能自己又去建那玩意儿？”
他伸出手，指向左侧那片规模稍大的地基，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光芒。 “这里，将是我们未来的卡德拉山根据地人民议会大厦。”
随后，他又指向右侧：“而那边，则是卡德拉山根据地工人联合会总部。”
“人民议会大厦……工人联合会总部……”乔纳森喃喃地重复着这两个陌生的名字，目光在这两片巨大的工地上来回扫视。
“议会……”他沉思片刻，似乎想起了什么，“我似乎在一些来自北方的传闻中，模糊地听说过这个词。自由之子的最终目标，似乎就是要建立一个由人民选举代表组成的议会，取代皇帝和贵族的统治，对吗？”
“看来您对我们的理念并非一无所知。”艾文赞许地点了点头，“没错，人民议会就是根据地未来的最高权力机关。根据地的每一位公民，都有权选举出自己的代表，进入议会，参与法律的制定和对我们这些委员会的监督。”
乔纳森的脸上露出了复杂的表情。 虽然他依然觉得让一群贱民来决定国家大事是天方夜谭，但至少，这个理念他还能勉强理解。
毕竟，自由之子协会早年的宣传中，就充满了这类煽动性极强的口号。
“可是……这个工人联合会，又是做什么的？”他指着另一片地基，眼中满是困惑，“是某种……工匠行会吗？用来统一管理各个工厂的技术和产品标准？”
这是他基于自身认知能做出的最合理的猜测。
“不，不完全是。”艾文摇了摇头，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意味深长，“工会，或者说工人联合会，是工人们自己的组织。它的存在只有一个目的——维护工人们自身的权益。”
“权益？”乔纳森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是的。”艾文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如果工人们觉得工厂的待遇不好，工作环境太危险，或者受到了任何不公正的对待，他们就可以通过工会，和工厂的管理者，甚至是我和中央委员会，进行平等的谈判。”
乔纳森脸上的困惑不但没有减少，反而更加深重了：“谈判？如果……我是说如果，谈判失败了呢？你们不同意他们的要求，他们又能怎么样？”
艾文看着他，平静地吐出了两个字。
“罢工。”
“罢工？！”乔纳森的眼睛瞬间瞪得像铜铃，他几乎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您是说……他们可以拒绝工作？！就因为他们对自己拿到手的钱不满意？！”
“是的。”艾文肯定地点点头，“这是他们的权利。”
乔纳森难以置信地看着艾文，那眼神就像在看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他猛地向前一步，声音因激动而拔高，甚至忘记了两人之间那随时可能爆发的亡灵印记。
“艾文先生？您到底在想什么？！”
“您亲手建立的工厂，您亲自招募的工人，您付给他们远超外界的薪水，甚至还给了他们教育和医疗！可到头来，您却要纵容他们，给他们权利来反对您自己？！”
他的情绪激动到无以复加，挥舞着手臂，仿佛要将心中的荒谬感全部发泄出来：“这和煽动他们叛乱有什么区别？！万一他们以此为要挟，胡乱提出一些你们根本无法满足的要求，那整个根据地的生产岂不是要陷入停滞？您为什么要亲手给自己埋下这种足以致命的祸根？！”
面对乔纳森近乎咆哮的质问，艾文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脸上没有丝毫的动摇。
说实在的，他内心里甚至有些想笑。或许是工会在乔纳森眼里看起来过于天马行空，他甚至都已经站在自由之子的角度来考虑问题了。
直到乔纳森的呼吸因为激动而变得粗重，他才缓缓开口：“你说的这些，我都想过。”
“但我问你，如果没有工会，没有罢工的权利，当工厂的管理者为了追求效率，开始无限制地延长工时，克扣工人的薪水，甚至无视那些足以致命的安全隐患时，工人们该怎么办？”
乔纳森一愣，下意识地回答：“他们不是可以向您申诉么？您不是说……”
“申诉？”艾文打断了他，反问道，“那如果犯错的，就是我呢？”
“如果未来的某一天，我，或者我的继任者，为了所谓的大局，为了所谓的发展，开始牺牲工人的利益，开始压榨他们，甚至将他们视作可以随意消耗的数字时，他们又该向谁申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