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德蒙多缓缓转过身，看着眼前这个眼神坚定的年轻人，他那双因疲惫而显得有些浑浊的眼睛里，渐渐重新燃起了一丝光芒。
“你说的对，卡特尔。”他深吸一口气，努力挺直了有些疲惫的脊背，“逝者已矣，我们这些活着的人，必须背负着他们的期望，继续走下去。”
他走到办公桌前，将那份珍贵的图纸小心翼翼地卷好，递还给卡特尔。
“好了，不说这些伤心事了。”埃德蒙多换上了一副轻松些的表情，似乎想将刚才沉重的气氛一扫而空，“我们聊点别的。”
“卡特尔，再过两个月，共和国就要进行新一轮的大选了，你这一票准备投给哪一边？”
卡特尔接过图纸的手猛地一僵，变得有些苍白。
卡特尔怎么也没想到，议长会如此直白地询问自己的政治立场。
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紧张地说道：“议长阁下......我......我只是个技术人员，对政治上的事，我不是很懂......”
“没关系的，卡特尔。”埃德蒙多温和地笑了笑，那笑容驱散了办公室里残存的沉重，“政治并非什么遥不可及的东西，它关乎我们每一个人的生活，也包括你。”
他从椅子上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广场上忙碌的人群。
“你或许还不太清楚，我们共和国的议会，现在主要有三个声音。”他缓缓说道，“一个是以我为代表的中间派，主张稳扎稳打，先巩固现有的成果。”
“另一个，是霍克斯·波特先生领导的南方派，他们大多是以前南方协会的商人团体出身，在政策上相对保守，更看重商业和贸易的稳定。”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深邃了一些：“还有一个，则是洛里安·塞维斯将军的北方派。当然，议会里的北方派代表是他的弟弟，法戈·塞维斯。”
“他们都是北境军团出身的贵族和老兵，经历了最残酷的战斗，所以在政策上也最为激进，主张不惜一切代价，尽快向帝国发动全面反攻。”
卡特尔听得有些入神，这些都是他在实验室里接触不到的，共和国高层最核心的政治分歧。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鼓起勇气说道：“议长阁下，其实......霍克斯先生和法戈先生的人，之前都有来找过我。”
“哦？”埃德蒙多转过身，脸上露出一丝了然的笑意，“他们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他们......他们都说自己的理念才是对共和国最有利的。”卡特尔的表情有些困惑。
“霍克斯先生的人说，我们应该先集中精力发展经济，与外界建立更稳固的贸易关系，积蓄力量......而法戈先生的人则认为，帝国不会给我们太多喘息的机会，我们必须主动出击，才能掌握战争的主动权。”
“我……我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选择，所以一直没有回应他们。”
“这很正常。”埃德蒙多走到他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中满是鼓励和宽慰，“你不必为此感到紧张，卡特尔。”
“你可以多听听，多看看，再做出自己的决定。无论你最终选择支持哪一方，都是在行使你作为共和国公民的权利，都是在为我们的民主事业添砖加瓦。这本身就是一件好事。”
“好了，这些事以后再想。”埃德蒙多将图纸递还给他，脸上又恢复了那副充满期待的笑容，“你现在最要紧的，是赶紧把这份图纸送到工业部去。安达尔军团长和那里的工程师们，恐怕早就等得望眼欲穿了。”
“是，议长阁下！”卡特尔郑重地接过图纸，向埃德蒙多深深一躬，转身快步离开了办公室。
走在市政厅长长的走廊上，卡特尔的心情久久无法平静。
他回头看了一眼那扇紧闭的办公室大门，心中对这位共和国的领袖，又多了一份发自内心的敬佩。
他不仅是一个坚定的革命者，一个高瞻远瞩的战略家，更是一个真正愿意将权力还给人民的践行者。
无论这场革命的结局如何，这个世界也绝对不会忘记第一个站出来追求自由的勇士。
在办公室内，埃德蒙多看着卡特尔离去的背影，走到窗前。
他俯瞰着下方那座沐浴在阳光下，却又暗流涌动的港口城市。
“等着我，阿尔伯特......”他喃喃自语，眼中闪烁着冰冷的火焰，“总会有那一天的......我一定会亲自来到法兰诺尔。”
“我必将亲手，将你的头颅挂在紫晶宫的塔尖之上！”
......
夜色深沉，海风带着咸腥的湿气吹入办公室，将桌上的文件吹得哗哗作响。
埃德蒙多没有关窗，他只是静静地站在窗边，任由那冰冷的海风吹拂着自己疲惫的脸庞。
白日的激动与悲伤已经褪去，留下的只有如山一般沉重的责任和无尽的思虑。
卡特尔带来的新设计固然是天大的好消息，但这并不能从根本上改变共和国目前的困境。
帝国就像一头受伤但依旧庞大的巨兽，而自由之子们只是暂时躲在了一个它暂时够不着的角落里，舔舐着自己的伤口。
他需要时间，需要更多的天才，需要更多的资源。
就在他沉思之际，一阵轻微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进来吧。”埃德蒙多没有回头。
拉斐尔·卢西恩推门而入，他手中拿着一份文件，脸上的表情异常严肃。
“议长阁下，这么晚了还没休息吗？”
“睡不着。”埃德蒙多缓缓转过身，看着自己最信任的协会总务长，“有什么事么？”
“是的。”拉斐尔将办公室的门关好，走到他面前，压低了声音，“根据我们最近对几名帝国俘虏的审讯，法兰诺尔暴动……它的结局，似乎和我们掌握的情报有些出入。”
埃德蒙多眉头一皱：“出入？什么意思？难道不是全军覆没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