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国乱了!
青苗法的初衷是解决百姓粮食、粮种不足的问题。
因为有邓琦的推动,青苗法从制定到推行都是以最快的速度完成。
事涉耕种,自然是土地广袤的州府影响最大。
韩国最大的产粮大州新安、宜阳、平阴、尹阙等地先后爆发了大规模的百姓暴乱。
大批的百姓冲进当地士绅、豪绅的府院破门、抢粮、烧房。
开始时官府接士绅报官,出动衙役抓捕百姓。
不少地方的县衙、州府大牢一时人满为患。
但百姓的愤怒却并未因此停歇,反倒愈演愈烈。
终于,在韩国东面重地尹阙爆发了百姓跟衙役的大面积冲突。
在当地衙役当着一个中年百姓的面亲手砍死了他刚满十岁的儿子后,百姓们彻底疯狂,抄起各自农具跟衙役拼起命来。
其结果就是暴乱发展成了造反!
尹阙城的百姓愤怒地冲进城内衙署,将衙署付之一炬。
县令、县丞、县尉被当地百姓一锅端,全部杀了!
而后尹阙城推举当地一个有学问、有声望,且口碑一直很好的人做县令。
但县令属官的备注是“宋国尹阙城……”
新任县令应百姓所需,召集当地所有士绅,强行要求他们在粮食跟性命之间做选择。
此后新任县令便将所获所有粮食全分给当地百姓,那些借贷的字据、抵押的地契,全被付之一炬!
更让百姓们拥戴的是新县令提出“每家每户凭人头分得相应土地”“人人有其地”“不借高息粮贷”等口号,获得百姓拥护。
尹阙城的做法却获得了临近皋城、阳丘等地的效仿。
阳丘百姓甚至结群赶往尹阙,请尹阙新任县令也到他们那里“主持大局”!
此举等若是公然造反。
似与尹阙等地相呼应,韩国边境几座重城也掀起了反对当地士绅豪门甚至官府的百姓暴动。
动静大到让韩禹子都震怒的要数丹陵城的动乱。
丹陵知府吕光州,同知周显祖等人的府衙被百姓攻破。
奉召传旨的太监杨金水被百姓们拥立为丹陵王。
而驻守丹陵的大将曹直因刚受过封赏,率军平叛。
其结果是乱民头子杨金水被擒,曹直在率军杀了十几个带头闹事的百姓之后实行全城军管。
城内所有人、所有事都要经过他的同意!
此事传到韩国新郑,立刻引起轩然大波!
朝堂上,群臣吵嚷不休。
“曹直这就是拥兵自重,趁此机会要挟朝廷!”
“邓相,若下官没记错的话,此前你再三为这曹直请功的吧,现在倒好,这么多银钱都助他造反!”
“陛下,此风不可长!”
“……”
面对群臣的发难,韩禹子却并未显得有多慌张。
“邓爱卿,你觉得如今局面,如何破之?”
邓琦躬身拱手,“陛下,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青苗法推行,利国利民。
只是个别州府的地方官钻了空子,给朝廷的声誉造成了损失。
陛下只消惩处几个典型,再张榜告示百姓,强令当地士绅降息,则各地所谓的民乱自然消弭。
至于曹将军之事……”
邓琦看向朝堂众臣,面上露出讥讽之色。
“曹将军若想造反,直接与当地百姓联手,可轻易守住丹陵城。
他又何必大费周章地实行军管,限制百姓的一应举动呢?”
人群中,申不同豁然站出,“邓大人,你未免将局势看得过于乐观了。
你所说的个别州府实则是整个韩国十之八九的地方官都在这么做。
各地的民乱不仅仅是对当地官府的不满,也是对朝廷的不满!”
邓琦眯眼,“听申大人所说,出现如今局面,是朝廷一手促成,是陛下推行青苗法所致?”
申不同摇头,满脸悲色,“这自然不是陛下的错,而是我的申不同的错。”
群臣错愕不已,不明白申不同这是想干什么。
要知道,青苗法可是他一手促成,甚至说成是他的心血也丝毫不为过。
怎么现在凡在朝堂上主动揽下责任了?
然而申不同下一句话众人就瞬间变得愤怒起来。
“如今韩国民乱,罪何止我申不同一人,更罪在朝堂诸公!
其首恶便是当朝宰相,邓琦邓大人!”
此言一出,朝堂上瞬间炸开了。
“申不同,你少血口喷人!”
“青苗法是你提出,邓大人力排众议,促成青苗法的推行。
便是我等,也是不分日夜,修订细则。
种种细则,也都是你亲自过目、细审的。
照你这么说,罪魁祸首应该是你,如何能怨到邓大人头上!”
“你口口声声为国为民,到头来出了事,只会往旁人头上推卸责任吗?”
申不同摇头,“诸公,是非对错自在人心,我今日上朝并不是非要跟你们弄个谁对谁错。
我此番前来,只是想看看尔等最后的嘴脸,看尔等能自欺欺人到何时!”
“申不同,你放肆!”
“朝堂上岂容你胡言乱语!”
“微臣跪请陛下重罚申不同……”
“……”
朝臣们吵吵嚷嚷,十分聒噪。
龙椅上,韩禹子面露怒容。
这个申不同,前言不搭后语。
先是他极力主张推行青苗法,如今又将所有的错都归结于青苗法。
这是要推卸责任?
自己还没追究他的责任,他倒先叫起来了!
正待他准备开口时,申不同扑通跪倒在地,“陛下,微臣有罪,罪该万死!”
韩禹子:???
“微臣罪一:不该在大乾轻信许良那厮的青苗法,并将其在整个大乾推行。
罪二:明知邓琦乃是奸臣,谎报曹直战功,却为了青苗法能够推行而不加以拆穿。
罪三:微臣使得我大韩国百年基业毁于一旦,将祖宗江山拱手让与旁人……”
“有此三罪,微臣死不足惜,只是死前想恳请陛下满足微臣一个愿望!”
群臣看出申不同抱着死志,神色变化,就要开口阻止。
不料刚才还满脸怒容的韩禹子竟皱眉抬手,“说!”
“微臣头可断血可流,亦可曝尸荒野。
但求死后能将双目剜下,悬于新郑朝天门之上。
微臣想看看这满堂奸佞的下场!”
此言一出,莫说是满朝文武了,便连韩禹子也勃然大怒。
“好好好,申不同,独你是忠君为国的忠臣,朝堂诸公都是奸佞小人!
独你明辨是非,朕是忠奸不分的昏君!
你的愿望,朕准了!”
“来人!”
“在!”
“将申不同拖出去,五马分尸,剜其双目悬于朝天门之上!”
韩禹子死死盯着申不同,“申爱卿,朕如此安排,你可满意?”
申不同重重以头抢地,发出沉闷的声响。
如一记丧钟,敲在每个人的心头。
“臣,谢主隆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