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观目光闪动,望向任无恶,神色平静,徐徐开口:“原来公子身旁还有一位友人,看来这些年公子广结善缘,结识了不少人物。不知这位道友如何称呼?阁下这隐身神通,实在是高明,明观深感佩服。”
任无恶神色淡然,语气平和地道:“在下任文安,不过是些微末伎俩,不值一提。”
明观微微点头,态度相当诚恳地道:“原来是任道友,阁下既然已到此处,不妨移步过来,一同叙话。明观正好有些事情,想向任道友请教。”
任无恶身形一闪便到了明霄旁边。
见他过来了,闽净初又喊道:“文安哥哥,原来你这样厉害,真是了不起。”
石明渊接着道:“文安哥哥,你是来看我们的吗?”
两个孩子见到任无恶后,已是忘了受制于人,就想着和任无恶好好说说话,小脸上满是兴奋和激动。
任无恶笑道:“对,我是来看你们的。”
闽柔石天无法说话,但都看着任无恶,神情眼神都是相当复杂。
明霄看了任无恶一眼,并未说话,他对任无恶自然存有疑问和戒心,但又觉得对方和明家无关。
明观也很有耐心,等任无恶和孩子们聊完了,他才道:“任道友,此番前来有何贵干?”
任无恶道:“任某本来只是想和这两个孩子聊聊天,说说话,哪知道竟然会遇到阁下,实在是太巧了。”
明观笑道:“真是很巧。”一顿后,他又道:“道友能在空青钟下谈笑自若,移动自如,想必是得到过明霄公子的指点了。看起来公子是将时墟归藏诀传给了不少人,公子果然是不将自己当做明家人了。”
明霄淡淡道:“自我离开时墟城时,就已非明家子弟了。明观,你虽有空青钟,也未必能够将我留下。如果你能放他们离去,我便会交出时序刃,任由你等处置。”
明观含笑道:“想不到公子对家人是如此情深意重,委实令我感动。可惜他们都已修炼了时墟归藏诀,明观若是放他们离去,就算能将公子带回时墟城,也无法向家主交代。公子既然这般在乎他们,如果不想见到他们受苦,就请交出时序刃。明观保证,在见到家主前,绝不会伤害他们,这点明观是能办到的。”
说着他伸手轻轻摸了摸闽净初和石明渊的头发,那动作是很轻柔,但意图已是显而易见。
然后他笑道:“公子考虑一下,我们还有时间。”
明霄目光陡然一闪,刹那间,右手上多了一物。
明观、明光等人瞧见那东西,眼中皆是亮光一闪。
任无恶也抬眸,朝那物件扫了一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柄长度不过尺许的短刃,形态颇为奇特,似刀却非刀,似剑又非剑。其锋刃仅有五寸来长,呈半透明状,宛如由纯净水晶精心雕琢而成。仔细看去,锋刃之上布满了如年轮般的纹路,层层叠叠,好似延伸至无穷无尽之处,透着一股神秘深邃之感。
任无恶仅仅匆匆一瞥,便仿若感受到那纹路之中凝合了无尽岁月时光,内里蕴含的力量难以言表。
与此同时,他体内的时砂像是受到某种强大力量的牵引,开始急速运转起来,显然是被这短刃——时序刃所吸引、影响。
此刻,任无恶根本无法掌控体内时砂,只能任由其疯狂转动。而他正运转着长空阴阳诀,这般一来,他体内可谓聚合了黑暗、光明、空间以及时间四种本源法则,法力性质变得极为复杂。
明霄刚将时序刃祭出,刹那间,那神秘的钟声仿佛从混沌深处滚滚而来,再度訇然奏响。
这钟声如同一股无形的磅礴浪潮,所到之处,虚空都为之震颤。
在这雄浑钟声的回荡之中,时序刃爆发出夺目光芒,那光芒仿若灵动的流水,一层接着一层向外蔓延,时而明亮耀眼,时而幽邃神秘。
刃身上那象征岁月沉淀的年轮纹路,也似乎被赋予了生命,开始缓缓转动,每转动一圈,都似有岁月的沧桑气息弥漫开来。
同一时刻,两件混沌仙品法宝间仿若有神秘的丝线相连,彼此呼应又暗自较力。
它们碰撞出的无形气息涟漪,如同一圈圈隐形的波纹,在虚空中不断扩散,所过之处,空间都像是变得扭曲不堪。
任无恶瞬间有所察觉,只见摩天岭周遭不知何时凝起一层奇异的屏障。
这屏障竟是由无数细碎时砂凝练而成,每一粒时砂都散发着淡淡的幽光,如同夜空中闪烁的微小星辰。
在钟声的震荡下,这些时砂或急或缓地涌动流转起来,时而汇聚成细小的旋涡,时而又分散成闪烁的光带。
更为诡异的是,这层时砂屏障正呈现出缓缓收缩之势,所有时砂都像是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牵引,源源不断地朝着摩天岭核心汇聚而去。
但他还是感知不到空青钟,这件法宝似乎已是化为无形,已是无处不在,是将这方空间牢牢笼罩!
明霄手持时序刃,并无其他动作,明观四人已是悄然散开,立于四方将明霄和任无恶围在中间。
闽柔四人还在明观身边,两个孩子总算是意识到了危险,不再说话,大眼眨动,一脸忧色,但居然没有惊惧之情显露,他们的胆子当真不小。
明观面带微笑,望着明霄,徐徐道:“公子考虑好了吗?是想不顾家人性命,与我等拼个你死我活,还是交出时序刃,换大家暂时一个安宁?我的意见是后者,公子觉得呢?”
明霄淡淡道:“你不仅能够驾驭空青钟,还能将其操控自如,随心掌控。俨然已如本命法宝,明辰对你真的很放心。”
明观笑道:“公子一日不回时墟城,家主就难以安心。而我便是为家主分忧之人,正是因为公子,明观才能被家主这般看重,说起来也是公子成就了明观。”
明霄笑道:“说得好。”说着他一扬时序刃,沉声道:“好,我把时序刃给你,希望你能信守承诺,给我们暂时的安宁。”
明观笑道:“公子放心,明观说到做到,绝不食言。但也请公子不要节外生枝,不要辜负我对公子的信任。”
明霄轻哼一声,稍一犹豫后缓缓松手,时序刃离手后便徐徐向明观飘去。
等时序刃到了眼前,明观才伸手握向刀柄。
当明观的手握住时序刃的瞬间,他的脸色微微一变,身躯不受控制地轻轻一颤。
同一时刻,时序刃陡然间光彩夺目,层层光圈如年轮般扩散开来,将他笼罩其中。这些光圈犹如急速旋转的旋涡,似要将明观整个吞噬进去。
与此同时,闽柔与石天身躯亦是猛地一震,身上银辉闪烁,仿佛挣脱了某种无形的束缚,二人眼中闪过一丝决然,正欲有所行动。
明霄见状,立刻伸手虚揽,意图将闽净初和石明渊护在身前。
这一系列的变化与动作,几乎是在同一刹那间发生,快到令人难以置信。
明光等三人在时序刃绽放神彩之际,身躯猛地一颤,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
任无恶的反应相对较小,在时序刃绽放光芒之时,他体内流转的时砂骤然停滞,然而每一粒时砂却又陡然光彩大盛。
在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被时砂填满,一种时间静止的错觉涌上心头。
他敏锐地察觉到明霄、明观等人的变化,也明白明霄的意图,心中不禁暗暗期盼,希望对方能够如愿以偿。
然而,这时那奇异的钟声再次响起,并且一道淡金色的光影从天而降将所有人笼罩!
接着就见闽柔石天身躯剧震,同时吐出一大口鲜血,身上银辉随之消散,二人身形在淡金色的光芒中瞬间淡化,赫然已有消散之势!
明霄也没有将闽净初和石明渊移动分毫,两个孩子虽未吐血,但脸色已是极其难看,也齐齐叫喊一声,那是痛苦的呼喊。
明霄那老朽的身躯在淡金色光芒中剧烈晃动,一下、两下…… 每晃动一次,他便愈发显得苍老。
原本作势欲揽的右手,肌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缩消逝,眨眼间,竟已化为森森白骨!
忽的,一道精芒在那只白骨手掌上出现,正是之前已被明观握住的时序刃!
时序刃入手,白骨手掌并无变化,明霄也没有精神一振,但将他笼罩的淡金色光芒随之消散,他已是摆脱了那层力量的束缚,暂时停止了……老化!
年轮般的光影消失后,明观身形显露,他看起来并无明显的变化,脸上居然还有笑容,不过头顶上空已是多了一个小小的……金钟!
那金钟仅三寸大小,形似铃铛,精巧如玩物。
它金光熠熠,向外漾开层层涟漪般的光影,同时,雄浑厚重的轰鸣骤然响起,这磅礴之声,与它的小巧模样极不相称,令人称奇。
这便是空青钟!?
见到那座金色小钟,任无恶是有些惊讶,空青钟的样子和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实在是有些过于小巧玲珑了!
在空青钟的光彩下,明观看起来是愈发俊逸,也是更年轻了!
望着仿佛随时都能化为白骨骷髅的明霄,明观笑道:“明观知道公子如果不尝试一下是不会死心的,公子现在满意了吧?”
他的声音与那钟声好似已然融合,令人听起来已是无法分辨那是钟声还是人语,此刻他和空青钟已成一体。
明霄轻咳一声道:“你竟然已与空青钟相融,你就不怕被其反噬?”
明观含笑道:“让公子担心了,为了让公子归家,明观做这些都是值得的。”
明霄道:“你对明辰还真是死心塌地,忠心耿耿,这点我真是没想到。”
明观笑道:“身为明家人,对家主忠心那是应该的。公子,现在请你再将时序刃给我吧。”
说着他伸出右手,等待对方交出时序刃。
明霄看看闽柔石天和那两个孩子,他知道明观已是以空青钟将四人牢牢压制,四人生死就在明观掌控之下,他只需动动念头,就能让四人转瞬消散,形神俱毁。
之前他本想用时序刃帮四人挣脱束缚,寻求一线生机,可他没料到明观不仅能够随心所欲使用空青钟,更是已与空青钟相融,如此做虽然能将这件法宝的力量尽数释放,但也有极大的凶险,稍有不慎,就会被空青钟灵力反噬,先成为依附于空青钟的时傀,然后才被其逐渐炼化,成为增强其灵力灵性的养料。
此刻明霄才明白难怪明辰会将空青钟交给明观使用,就是因为明观已和空青钟相融,不然明辰也不可能如此放心将这件法宝交给他人使用。
明观为何会对明辰如此死心塌地,他这样做究竟是为什么?
他也知道只要时序刃还在自己手中,明观对自己就有几分忌惮,如果自己不管闽柔四人的死活,还能和对方拼一拼,但也是仅仅拼一拼罢了,他遁走离开绝无可能。
空青钟与时序刃既已相遇,两件法宝的灵力便已相互纠缠、难解难分。
倘若他身体康健,尚有手段斩断二者间的联系,可如今,他却陷入绝境,唯有拼死一搏,或是无奈放弃,再无第三条路可走。
明霄心思电转,瞬间想了很多,也有了选择,暗叹一声后,苦笑道:“明观你赢了。”
说着再度松手,将时序刃送到了明观近前。
明观笑道:“公子是做出了最明智的选择……”
说着他再次伸手握向时序刃。
明观的手即将触及时序刃,猛然间,空青钟毫无征兆地发出一声巨响,宛如遭受重锤猛击,钟身剧烈震颤,原本稳定的光芒瞬间变得散乱、黯淡。
明观的身躯也随之剧震,动作瞬间僵住,脸色骤变。
一直静立一旁的任无恶,此刻骤然行动。
只见他瞬间化作六道光影,如闪电般疾射而出。
其中四道光影瞬间出现在闽柔四人面前,另外两道则分别闪现在明霄和时序刃跟前。
眨眼间,六道光影消失得无影无踪,一同消失的,还有闽柔四人、明霄,以及那柄时序刃。
明观眼睁睁看着时序刃和那五个人在自己眼前消失,偏偏就在这一瞬间,他正遭受空青钟灵力的反噬,动弹不得。而明光三人,同样受到空青钟的影响,心神恍惚了刹那。
待他们回过神来,任无恶、闽柔、明霄等人早已消失得干干净净,不留一丝痕迹。
怎会如此?
究竟发生了什么?
明光三人又惊又怒也是万分诧异,随即望向明观。
明观已是稳住身形,也将空青钟握在手中,但他的脸色已是极其难看,煞白不说还透出隐隐金光,目光也是如此。
忽的,明观张嘴连续吐了三口鲜血,身躯晃动就欲坠落。
明光急忙上前将其扶住,问道:“你还好吗?”
明观紧紧握着空青钟,刚说声无妨又吐出一口血,但脸色反而好看了些。
缓了缓后,明观擦擦嘴角血迹,苦笑道:“没想到那个任文安竟有如此神通,居然能够强行催动空青钟,使其灵力暴涨,险些将我反噬。”
明光三人闻言都是大为动容,也有些难以置信,要知道明观既然已和空青钟融合,在他催动空青钟时,除了明家有限几人,应该无人能够强行催动空青钟,对他形成反噬,那个任文安不过是人仙中期,怎能做到这点?!
可他们也都亲眼目睹了这一切,确实是有外力强行催动了空青钟,而也是那个任文安以分身神通将明霄五人连同时序刃带走的。
而此人能够带走时序刃,就已说明他是是有着掌控时序刃的能力,可要说他能够强行催动空青钟,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明观也是觉得此事匪夷所思,难以置信,看看手中的空青钟,此刻这件法宝还未完全平静下来,灵力涌动,蓬勃欲出!
沉思片刻后,明观才道:“此事委实古怪,那个任文安……究竟是谁?”
明光三人自然无法回答这个问题,皆是默然不语。
明观又道:“方才任文安的分身通神,极像镜像分身,带人消失用的又是空间瞬移,那身法速度,绝非寻常人仙中期修士能够企及。他莫不是长空宗弟子?!”
那三人闻言,微微一怔。
旋即,明光说道:“不会吧,长空宗早已衰败,怎可能还有传人弟子?”
明观摇了摇头,道:“这些年,诸天各界早有长空宗复兴的传言。也有人曾见过自称是长空宗弟子的修士,那些人确实修炼的是长空阴阳诀。只是,这些人行踪向来诡秘,神出鬼没,与他们接触过的人极少。”
稍作停顿,他苦笑着说:“没想到咱们这次能遇上一位,更没想到明霄竟和长空宗扯上了关系。”
见他已然认定任文安就是长空宗弟子,明光三人只当他是为这次任务失败寻了个较为合理的借口。
此刻,他们都暗自庆幸,这次行动由明观主持,自己的责任相对能轻些。
明光犹豫了一下,问道:“那接下来如何是好?还要继续寻找明霄吗?”
明观苦笑着回应:“不必了,即便想找,也无从下手。我方才用空青钟尝试捕捉时序刃的气息,却一无所获。如今,他们就算还在玄霜雪原,咱们也寻不到丝毫踪迹。回去吧!”
明光神色凝重,沉声道:“那……家主那边……”
明观长叹一声,道:“自然是如实禀报。此次是我疏忽大意,致使任务失败,我自会承担全部责任,与你们无关,想来家主不会怪罪你们。” 稍作停顿,他接着说道:“你们也要如实向家主说明一切,切不可有所隐瞒。”
明光三人齐齐点头。紧接着,四人以破空符开辟出空间通道,闪身遁去。
再说任无恶,他带着闽柔等人其实并未离开玄霜雪原,而是连续几次空间瞬移到了雪原深处。
正如明观所言,任无恶以镜像分身之法,分别带着闽柔等五人一同遁走。
这般分身与本尊同时施展空间瞬移的情形,对他而言亦是破天荒头一遭。
每一次瞬移,皆需调动周身法力,精准掌控空间之力,其难度可想而知。
数次瞬移过后,他们一行人停在了雪原上一处幽深的峡谷之中。
连续不断地施展瞬移之术,又身负多人,还要分心驾驭分身,饶是任无恶法力精纯,此刻也感到元气损耗巨大,几近油尽灯枯。
将闽柔五人放下后,他随即收起分身。正想服药补充法力,明霄忽然闪身到了近前,二话不说,伸出那只白骨大手向他抓来!
眼见那只白骨大手就要落在任无恶身上,忽的一道身影横在了二人当中,同时还有一声低吼!
那吼声低沉浑厚,如龙吟似狮吼,不仅能震慑心神,似乎也有让时间空间停滞之威!
吼声响起,明霄动作骤停,同时身躯剧震,那样子像是遭受了重击,继而又踉踉跄跄后退数步!
勉强稳住身形,明霄不仅是神色骤变,眼里已满是骇然之色,伸出的那只手还在不停的抖动颤栗,已是白骨的手掌五指,竟出现了丝丝裂痕,似有碎裂甚至粉碎之势。
再瞧挡在任无恶身前的那道身影,黑白光芒相互交织、熠熠生辉。
其身形不过三尺,可散发出来的气势威严,却强盛到了极致,仿佛能吞纳山河,令乾坤震荡。
那双眼眸,神芒闪烁,明亮得难以言表。只要被这目光凝视,无论何人,都会生出一种被看穿灵魂的悚然之感 。
明霄就是如此,但他一时间又不知道自己面对的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但他又清楚一点,对方方才如果要真的发作出手,此刻他就不会完好无损的站在这里!
挡住明霄的自然是小角,之前忽然撞击空青钟的自然也是它,任无恶也是听到它的指示,才敢出手救走闽柔等人。
小角怒视明霄片刻后,才回头看看任无恶,然后哼了一下。
任无恶笑道:“我没事,你不要为难他们。”
小角又哼了哼,意思是,我才懒得理会他们。
在外人面前,小角显然不想说话,但它的意思任无恶是完全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