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夜的钟声穿透浓雾时,艾莉森正将最后一碟蔓越莓酱摆上橡木餐桌。壁炉里的火焰将她的侧脸镀上暖金色,却驱散不了落地窗外翻涌的雪幕。她听见车道上传来轮胎碾过冰碴的声响——比预计时间早了二十分钟。
\"卢卡斯先生居然准时赴约。\"她对着水晶醒酒器调整领结,丝绸衬衫第三颗纽扣在锁骨处若隐若现。管家老约瑟夫捧着银托盘的手顿了顿:\"那位先生带了...奇怪的东西。\"
橡木门被推开时,寒风卷着细碎雪粒扑进大厅。卢卡斯·维尔德曼裹着驼色羊绒大衣伫立门廊,左手提着暗红色皮质公文包,右手却悬空垂落,袖管里隐约可见金属冷光。他的礼帽边缘结着冰晶,睫毛上凝着的雪水在暖光中缓缓融化。
\"圣诞快乐。\"他摘下手套时,艾莉森注意到他右手虎口处有道新月形疤痕。这让她想起上周拍卖会上流拍的那把维多利亚时期解剖刀——据说曾属于某位痴迷人体解剖的伯爵。更令她在意的是,他左手提着的公文包表面布满细密划痕,像是被某种利爪反复抓挠过。
烛光摇曳的餐厅里,卢卡斯解开大衣纽扣的动作带着外科手术般的精准。艾莉森将七分熟的菲力牛排推到他面前时,发现对方正在用餐刀缓慢地切割盘边装饰的槲寄生。
\"听说您最近在收购城西的老宅?\"她晃动着红酒杯,深红色液体在烛光下宛如凝固的血。卢卡斯突然抬头,瞳孔在暗处收缩成针尖大小:\"艾莉森小姐比我更清楚那地方的隐患。\"他的声音像砂纸擦过生锈的铁管,语调平稳却让人脊背发凉。
老约瑟夫端着南瓜派经过时,餐刀突然从卢卡斯指间滑落,在地板上敲出清脆的颤音。艾莉森看见他迅速用左手捂住右手手腕,指缝间渗出细密的血珠——那绝不是切牛排能造成的伤口。更诡异的是,血珠落地后竟呈诡异的蓝黑色,像极了福尔马林浸泡过的标本。
午夜钟声响起时,卢卡斯借口参观古董收藏将她引向楼梯。旋转楼梯的阴影里,艾莉森闻到他身上飘来若有若无的福尔马林气味,混合着雪松与铁锈的味道。阁楼木门吱呀作响的瞬间,她瞥见他公文包里露出半截泛黄的病历档案,封面上\"双生子\"三个字被反复描粗。
\"这是...\"她触碰到档案袋的刹那,整栋房子突然陷入黑暗。应急灯亮起的幽绿光芒中,卢卡斯将她抵在积灰的窗台上,右手匕首抵住她咽喉的同时,左手竟从大衣内袋掏出个鎏金怀表。
\"1897年的莱曼怀表。\"他声音轻柔得像在鉴赏艺术品,\"您祖父当年用它计时解剖了十七具尸体。\"艾莉森感觉到冰凉的刀刃划开她颈动脉表皮,血珠渗进维多利亚式蕾丝领口。她突然注意到怀表背面刻着细小的铭文:\"永生之匙\"。
当卢卡斯掀开阁楼地板时,腐臭味混着积雪的寒气扑面而来。成堆的病历本下露出半截白骨,腕骨上戴着艾莉森祖母的蓝宝石手镯。他蹲下身用匕首挑开泛黄的x光片,脊椎穿刺的痕迹在月光下清晰可见。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x光片上标注的日期正是七年前艾莉森妹妹\"意外去世\"的同一天。
\"您真以为家族诅咒是子虚乌有?\"他忽然将染血的匕首塞进她掌心,\"三年前那个雪夜,是谁在停尸房偷换了您妹妹的心脏?\"艾莉森看着x光片上熟悉的牙科填充物,胃部剧烈抽搐起来。那颗牙齿的填补方式,只有她和已故的祖父才知道。
阁楼外传来老约瑟夫沙哑的呼喊:\"小姐!卢卡斯先生!壁炉爆炸了——\"声音戛然而止,紧接着是重物倒地的闷响。
浓烟中,艾莉森握着匕首退到楼梯转角。卢卡斯站在火光里朝她伸出手,烧焦的袖口露出机械义肢的金属关节。他背后的挂毯正在燃烧,露出后面密密麻麻的手术示意图——全是她家族历代成员的解剖图谱。更可怕的是,那些图谱上的标注文字竟是用她妹妹的笔迹书写的。
\"合作还是灭亡?\"他的声音忽而变成电子合成音,义眼闪烁着红光。艾莉森将染血的匕首插进他机械臂的接口处,看着他在火中踉跄后退。怀表从他口袋滑落,表盖弹开露出张泛黄的照片:两个小女孩在圣诞树下微笑,其中一个是现在的她,另一个却有着完全相同的面容——那是本该死于襁褓的双胞胎妹妹。
当消防车的警笛声穿透浓雾时,卢卡斯的身影已消失在雪夜中。艾莉森蹲在废墟里捡起烧焦的病历本,扉页上赫然写着:\"致我的双生花——实验体A与b\"。最后一页贴着张老照片:年轻的祖父站在手术台前,台上的双胞胎婴儿胸腔敞开,心脏部位插着闪烁蓝光的导管。
场景一:餐桌上的解剖刀博弈
卢卡斯切割牛排的动作突然停滞。艾莉森注意到他握刀的右手食指出现不自然的痉挛,就像外科医生在精细操作时突然遭遇电流干扰。她假装整理餐巾,实则用余光锁定他袖口露出的银色腕表——那绝不是普通计时器,表盘边缘有微小的血槽设计,秒针走动时会发出细微的\"咔嗒\"声,像是某种倒计时装置。
\"听说令尊死于心脏骤停?\"卢卡斯突然开口,刀尖精准地将槲寄生叶切成两半,切口平整得如同手术刀划过的人体组织。他转动手腕展示袖扣,那根本不是装饰品,而是微型注射器的按压装置,针尖在烛光下泛着幽蓝的光泽。\"我诊所最近刚引进德国产的除颤仪。\"他补充道,声音里带着诡异的共鸣,仿佛这句话在不同频率上同时响起。
艾莉森的指甲陷入掌心。她想起上周收到的匿名威胁信里附带的照片——父亲临终时病床旁站着的黑影,那枚袖扣与眼前这个一模一样。更可怕的是,照片背景里的心电监护仪显示屏上,跳动的心电图波形与此刻餐厅吊灯的闪烁频率完全一致。
场景二:阁楼里的机械义肢
当卢卡斯扯开烧焦的袖管时,艾莉森看清了那条机械臂的内部构造。齿轮咬合处沾着暗红色碎屑,仔细看竟是干涸的血迹。关节处刻着\"柏林工业大学1943\"的铭文,下方还有一行小字:\"第13号实验体\"。他背后的挂毯燃烧时,露出后面密密麻麻的手术示意图——全是她家族历代成员的解剖图谱,每张图上都标注着相同的手术日期:12月24日。
\"这是您妹妹的心室辅助装置原型。\"他抚摸着导管说道,声音突然切换成电子合成音,带着电流杂音:\"可惜她的心脏只撑了三个月。\"艾莉森注意到他脖颈后方有道缝合疤痕,形状酷似心脏起搏器的电极片位置。更骇人的是,疤痕周围布满了微小的针孔,排列方式与心电图导联电极的位置完全吻合。
窗外爆炸声响起时,机械臂突然暴起将她扑倒在地。艾莉森在烟尘中看见卢卡斯机械眼闪烁的红光,以及他真眼瞳孔里映出的自己——那个在停尸房偷换心脏的夜晚,监控录像里模糊的身影正与此刻镜中的自己完美重叠。
场景三:怀表里的双生花
当鎏金怀表弹开的瞬间,艾莉森的血液在耳膜里轰然作响。照片背面用哥特体写着日期:1927年12月24日。正是家族传说中\"双胞胎诅咒\"开始的那天。她突然想起童年反复做的梦——冰冷的手术台,戴着鸟嘴面具的身影,还有妹妹手腕上相同的蓝宝石手镯。更可怕的是,梦里手术台旁的墙上挂着的正是此刻怀表盖内侧的照片。
卢卡斯的声音在火场轰鸣中时断时续:\"她们本该共用一个心脏...就像现在...\"机械臂突然刺穿地板将怀表挑起,高温让表盖上的照片开始卷曲。艾莉森看见妹妹瞳孔里映出的手术灯,与此刻阁楼顶棚燃烧的火焰完美重合。火焰中隐约浮现出祖父的身影,他手中握着的手术刀正滴落着鲜血,而躺在手术台上的双胞胎胸腔里,跳动着完全相同的蓝色心脏。
消防车的鸣笛声撕破浓雾时,艾莉森正蜷缩在阁楼角落。她颤抖的手指紧攥着那块鎏金怀表,表盖内侧的照片已被烟熏得模糊不清。机械齿轮的咔嗒声从废墟深处传来,像是某种精密仪器启动的前奏。
\"小姐!\"老约瑟夫的声音突然从楼梯口传来,\"您没事吧?天啊,这...这是...\"
老管家举着颤抖的油灯照向废墟,火光映出墙边一排诡异的金属支架——那是某种手术台的残骸,支架末端还挂着暗红色的血迹。艾莉森注意到其中一根支架上刻着熟悉的字样:\"维尔德曼医疗仪器有限公司\",正是卢卡斯名下那家神秘企业的标志。
\"地下室...\"她突然想起什么,挣扎着爬向楼梯。老约瑟夫想要搀扶却被她避开,老人布满皱纹的手掌上,一道新月形疤痕在灯光下若隐若现。
推开地下室的铁门时,腐臭味扑面而来。艾莉森的手电筒光束扫过墙壁,瞬间僵在原地——整面墙都贴满了她的照片,从童年到成年,每张照片上都用红笔标注着日期和身体特征。最中央的照片是她昨天的模样,胸口位置被画了个鲜红的叉。
\"欢迎回家,双生花。\"黑暗中传来卢卡斯的声音。手电筒的光圈里,他靠坐在手术台旁,机械义肢正在往点滴瓶里注入某种蓝色液体。手术台上躺着具苍白的躯体——那是老约瑟夫,他的胸腔被打开,心脏部位插着闪烁蓝光的导管。
\"这是第三代心脏辅助装置。\"卢卡斯抚摸着导管,声音里带着病态的骄傲,\"用您妹妹的心脏样本改良的,可惜...\"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机械臂不受控制地抽搐着,\"原材料不够新鲜。\"
艾莉森这才发现老约瑟夫的脸正在发生可怕的变化——皮肤下浮现出蛛网状的蓝色血管,眼球逐渐变成浑浊的灰白色。这让她想起停尸房里那些被福尔马林浸泡过的标本。
\"七年前那个雪夜...\"卢卡斯突然举起点滴瓶,蓝色液体在玻璃管里蜿蜒流动,\"您妹妹的心脏停止跳动时,您就在隔壁房间。\"他的机械眼闪烁着红光,播放起一段模糊的录像——手术台上,两个女孩并排躺着,胸腔都被打开。
艾莉森捂住嘴不让自己尖叫出声。录像里的场景与她噩梦中的画面完全一致,但有个关键细节不同:手术台旁站着的第三个身影,赫然是年轻时的自己!
\"不可能...\"她后退时撞翻了手术器械车,金属碰撞声在地下室回荡。卢卡斯突然发出刺耳的笑声,机械臂猛地伸出抓住她的脚踝。
\"您当然不记得了。\"他凑近她耳边,呼吸带着腐烂的气息,\"因为每次循环都会重置记忆。就像现在...\"他松开手,任由她跌坐在手术台旁,\"您很快就会再次忘记一切。\"
艾莉森摸到口袋里那把从餐厅带出来的餐刀。当卢卡斯转身调整点滴时,她突然想起怀表背面的铭文——\"永生之匙\"。用力掰开表盖的瞬间,一道强光从缝隙中迸发出来。
\"不!\"卢卡斯惨叫着捂住眼睛。机械义肢开始冒烟,手术台上的老约瑟夫突然坐起身,他的皮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年轻。艾莉森趁机扑向控制台,发现上面布满了熟悉的手术示意图——全是她家族成员的解剖图谱。
\"原来您才是...\"她的话被突如其来的爆炸声打断。地下室的铁门被气浪掀开,晨光如利剑般刺入黑暗。消防员冲进来时,只看见艾莉森抱着昏迷的卢卡斯站在手术台旁,他的机械臂已经停止运作,胸口处露出个奇怪的接口——那里嵌着块泛黄的婴儿照片。
三个月后的圣诞夜,艾莉森站在城西老宅的废墟前。重建工程已经启动,工人们正在清理地基。她手中把玩着那块鎏金怀表,表盖内侧的照片不知何时变成了三个人的合影:两个小女孩中间站着个模糊的人影。
\"小姐,律师送来了文件。\"助理递上牛皮纸袋。艾莉森打开一看,里面是卢卡斯签署的股权转让书,备注栏写着:\"永生实验的所有数据已销毁,但地下室第三根支架下的保险箱...\"
她突然转身,发现助理的右手虎口处有道新月形疤痕。更诡异的是,当阳光照在他脸上时,瞳孔里闪过一丝机械红光。
\"圣诞快乐。\"助理微笑着递上热红酒,袖口滑落时露出微型注射器的按压装置。
艾莉森握紧怀表后退一步。远处教堂的钟声响起,雪又开始下了。这一次,她闻到了空气中飘来的福尔马林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