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锦云紧握着拳，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目光紧锁床榻上气息微弱的阮夷光，声音紧绷如弦：“请二位速将奇草图样给我！我即刻传信神刀堂、武林盟，倾尽所有力量，翻遍天下也要将那奇草寻来！”
“段堂主稍安。”白蕴强压着内心的沉重，声音依旧沉稳，“图样稍后便奉上。但眼下最要紧的，是必须立刻确定救治之法！夷光仙子的毒已深入骨髓，拖得越久，生机越渺茫！没有奇草，我们只能……”
段锦云艰涩开口：“但是……据祝谷主所言，没有那奇草，只有三成把握。”这个成功率太低了！他不敢尝试！
祝云歌点点头，神色凝重：“确实只有三成，而且此法极其凶险，分三个阶段。”
“首先是换血，需以金针刺穴，强行逼出部分毒血，再辅以药浴，引入新鲜血液替换。——这个过程难就难在不是每个人的血液都能换给夷光仙子的，我们必须一一尝试。”
“其次，需以金针渡穴之术辅以虎狼之药，强行刺激、修补被‘红尘劫’彻底侵蚀损毁的经脉，此过程痛楚堪比凌迟。”
“最后，还需连续七天七夜浸泡拔毒药浴，中途不可中断，亦不可使用任何镇痛药物，需时刻保持清醒，否则前功尽弃，而且……”
她顿了顿，看着段锦云瞬间苍白的脸，“‘红尘劫’歹毒异常，已深入经脉髓海，即便侥幸成功，她的一身武功……恐怕也保不住了。”
武功尽失！
这四个字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段锦云心上。
他知道阮夷光并非完全依赖武功，但那是她与过往、与自身骄傲的一部分联系。
他爱她，爱她的全部，包括她那份源自武道的坚韧与骄傲。
他如何能替她抉择，承受这剥皮蚀骨之痛，去搏一个可能武功尽废，甚至……死亡的结局？
“我……”段锦云喉头滚动，声音艰涩，“我不能替她决定，这是她的人生……她的选择。”
他痛苦地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底是深沉的尊重与无力，“请二位……先保住她的性命，延缓毒素蔓延。那解毒之法……待她醒来，由她自己抉择吧。”
白蕴与祝云歌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对段锦云的敬佩。
如此情急之下，仍能尊重爱人的意志，这份情意，实属难得。
“好。”祝云歌点头，“我们会以金针秘法暂时封印她体内最活跃的毒素，争取时间，但此法不能持久，最多三日。”
“多谢！”段锦云深深一揖。
当夜，白蕴夫妇便联手施针。
金芒闪烁间，七七四十九根细如牛毛的金针精准刺入阮夷光周身大穴，暂时压制住了那狂暴的“红尘劫”之毒。
阮夷光紧蹙的眉头微微舒展，气息也平稳了许多。
段锦云伏在床边，紧张地观察心上人的神色，轻声唤她的名字：“夷光，夷光……姐姐……”
这个亲昵到近乎撒娇的称呼，让正在收针的白蕴和祝云歌手同时一抖，差点扎偏。
两人交换了一个极其震惊的眼神——这位名震天下的武林盟主、神刀堂堂主，私底下竟是这样称呼自己妻子的？！
段锦云不管他们诧异的目光，依旧专注地望着阮夷光，不断呼唤她的名字。
在他的呼唤下，阮夷光慢慢睁开了眼睛。
她形容憔悴，却难掩骨子里的风华绝代。
确定自己身中何毒以及白蕴夫妇提出的治疗方案后，阮夷光沉默了片刻，那双明亮的眼眸中没有一丝恐惧。
她看向段锦云，声音虽虚弱却清晰：“锦云，不必寻那虚无缥缈的奇草了，就按祝谷主的治疗方案来吧。痛苦我不怕，至于武功……”她唇角勾起一丝释然的弧度，“没了便没了吧。”
“夷光……”段锦云紧紧握住她的手，眼中含泪，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我陪你。”
治疗方案确定，白蕴夫妇心头却依旧沉甸甸的。
那不足三成的成功率和必定武功尽失的后果，像巨石压着他们。
他们都不愿暴露祝灵音的特殊之处，那孩子是他们珍视的女儿，而非一味奇药。
夜深人静，夫妇二人将自己锁在药房。灯烛尽燃，案头医典古籍堆积如山。
他们试图从浩如烟海的记载中，找出一条能降低风险、或许能保全一丝修为的万全之策。
沙沙的翻书声在寂静中回响，气氛凝重焦灼。
隔壁房间里，祝灵音并未入睡。
她盘膝坐在窗边软榻上，就着月光翻阅一本关于经脉异变的杂记。
朱雀忍不住跟她嘀咕：“你爹娘都快把书翻烂了，他们好像没打算找你帮忙啊……”
祝灵音叹了一口气，“他们只是不想我暴露……”
时间一点点流逝，天都要亮了。
祝灵音还是没等来敲门声，她知道他们的决定不可更改了。
再次叹了一口气，她决定主动出击。
书房内，白蕴揉着发胀的太阳穴，疲惫地叹息：“难道真的别无他法了吗？”
祝云歌也是眉头紧锁：“没办法，‘红尘劫’毁了她的经脉和生机，我们那治疗方法会透支本源，除非有办法护着她的本源，否则……”
话还没说完，书房的门突然被推开了。
祝灵音抱着那本杂记走了进来，小脸在灯火映照下显得格外沉静。
她看着白蕴夫妇布满血丝的双眼和案头堆积如山的书籍，轻声开口：“爹，娘，这么晚了，你们怎么还没休息，阮仙子的病情很难办吗？”
白蕴夫妇不意外她知道求医的是阮夷光，毕竟赵阔那嗓子大得……
但是他们都不想她牵扯进此事来。
白蕴强打精神，转移话题道：“音音怎么还没睡？是爹娘吵到你了？”
“没有。”祝灵音摇了摇头，依旧专注刚才的话题：“你们还没告诉我，夷光仙子到底怎么了？段锦云是神刀堂堂主，又是武林盟主，势力遍布江湖，难道都束手无策吗？”
拗不过她，白蕴夫妇只能说实话：“她中了‘红尘劫’。”
“‘红尘劫’？”祝灵音眨了眨眼，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那不是娘你曾经中过的毒吗？”
“是……”祝云歌点点头，又道：“此事你别管，你还小，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
“不好。”祝灵音摇了摇头，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觉得这时候正适合我出手。”
“音音，若你出手，必招祸患。”祝云歌眉头紧锁，断然拒绝，“我们不能让你涉险……”
“但是……”祝灵音望着他们，目光澄澈，却掷地有声，“为医者，治病救人为先，若因畏难而见死不救，我学这医术，又有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