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喜敛了敛眸色，鸦黑色的睫毛遮去了眼里的担忧。
像他这样冷漠的人，就算是心里很难过，也不会轻易让自己的情绪流露出来。
就在乔喜迟疑的时候，周祁忽然扭头看向她，声色低沉又冷淡：“你先回车里等我，我想一个人静静！”
乔喜愣了一瞬，什么也没有问，点头答应。
她抿抿唇角，撑着一把黑色雨伞，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天色依旧暗沉，小雨也依旧淅淅沥沥的，偌大的墓园像是被潮湿的雨雾笼罩住。
周祁安静地站在原地，目色幽邃而深沉，一瞬不瞬地望着墓碑上老爷子的黑白照片。
沉默了好一会儿，他缓缓蹲下来。
“爷爷，当年的事情，其实您一直都知道，对吗？”周祁扯了扯嘴角，笑得格外嘲讽。
又似想到什么，他垂了垂眼。
“您这么做，未免也太偏心了！明明什么都知道，却又什么都不说，您宁愿把那个秘密带进棺材里，也不愿意跟我透露分毫，您就这么担心我会对二叔出手吗？”
“爷爷，那您有没有想过，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总有一天我会知道事情的真相！
等到了这个时候，您就不担心我会对二叔出手吗？还是您觉得我会看在您对我的养育之恩的份上，对二叔网开一面？”
他说着说着，忽然就轻轻地笑了。
那一抹笑意仅仅从嘴角漾开，并没有抵达眼底，那一双深沉的眸中满是如寒霜般的冷意。
“爷爷，您悉心养育我这么多年，是对我爸心怀愧疚吗？要真是这样，那我一点都不会感激您。”
当周祁知道当年的真相老爷子也知晓时，他从小受到的教育，让他短时间怎么都无法接受这样的真相，他甚至在想，如果他不去调查当年的事情，是不是就一切还跟以前一样。
可现在不管他说什么，他问什么，爷爷已经不在了，不会再有人回答他的问题。
周祁微眯了眯眼，目色渐冷。
他永远都不了那一场车祸，永远都忘不了父亲死在他面前的那一幕，也永远都忘不了那刺眼的红……
“爷爷，您如今已经不在了，现在还有谁能护住我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二叔？”
“其实，您一直都心存侥幸，当年警方找不到确切的证据，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一定也什么都不到了。
是！您猜得都对，我是没有找到确切的证据，可是，爷爷，对我来说，这件事情并不需要证据，我只要知道事情是二叔做下的，我就不会放过他，我一定会让他付出代价。”
事情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就算他找到证据，警方也不会再7受理，更何况这一切都是他的推测。
雨，依旧淅淅沥沥地下着。
墓园边矗立的笔直的松树，愈发显得肃穆庄严。
一阵微凉的风拂过，裹挟着潮湿的水雾，沾湿了他的裤脚，衣角，还有墨黑的发梢。
身后忽然响起一阵脚步声。
周祁没有回头，也没有再说什么，只安静地站在原地，幽邃的目光落在墓碑上那一张黑白照片上。
“爷爷已经不在了，你要是想动手，没有人可以拦得住你。”
易宛瑜扭头看向周祁，目色灼灼，深沉的眼里像是压抑着不为人知的疯狂。
周祁微眯了眯眼，偏过头，看向她的目光依旧冷淡，“我的事情用不着你来指手画脚。”
“你的事情吗？”易宛瑜嘲讽地笑了笑，手指不自觉地收紧，“周祁，你是不是已经忘记了，我也是那一场车祸的受害者！
我的腿因为那场车祸少了一只，你知道我有多么喜欢跳舞吗？我梦想着自己有一天能登上光鲜靓丽的舞台，可是因为那一场车祸，我现在做不到，我永远都做不到……”
她压抑着自己心里的愤怒，一张明丽的面庞，因为愤怒，而几近扭曲。
可易宛瑜又笑了。
她定定地望着周祁，满眼悲凉。
“周祁，爷爷应该也没有想到，他会这么早离开人世吧！他为了掌控你，在他意识到自己身体出问题的时候，连妻子都替你选好了，可能就是担心他走了之后，没人能劝住你。”
周祁面色微变，神色愈发冷淡。
“这不是你该管的事情。”
“我看你是被她的美色给迷住了吧！”易宛瑜咬了咬牙，恨恨地说道，“周祁，你答应过我的。”
周祁皱了皱眉，一言不发地沉默。
深秋的冷风裹挟着潮湿的雨雾，扑面而来，落了他一头一脸的。
见周祁没有作声，易宛瑜不由得勾起冷笑，紧紧攥着的手指也不自觉地用力，指甲几乎嵌入掌心的嫩肉里。
“周祁，你答应过我的，你，该不会早就忘记了吧！”
“用不着你提醒我。”
“我是不想提醒你，可是周祁，你接受了爷爷对你的安排，你明明一早就怀疑了，可是你……”
易宛瑜努力地让自己平静下来，努力地让自己不要嫉妒。
可当她想起周祁看乔喜的眼神，心里的嫉妒像猛涨的洪水，几乎要冲破自己强行稳住的理智。
周祁没有半句解释，只冷淡地说道：“我明天就让人送你离开。”
“不！”
易宛瑜闻言脸色瞬间就变了。
她不要离开这里。
死都不要离开这里。
“周祁，你为什么非要让我离开？你是不是担心我会伤害她？我跟你发誓，我跟你保证，好不好？我绝对不会伤害她。”
因为情绪过于激动，她单薄的身体抑制不住地轻颤。
周祁眼里闪过一丝不忍。
易宛瑜咬咬唇角，鼓起勇气走上前，伸手抱住他，原本撑在手里的雨伞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她抱得很用力。
像是使出了平生最大的力气。
“周祁，不要赶我走，好不好？我是真的不想离开，我，我想留下来。”即使她在那个地方生活了二十年，可她还是不愿意留在那里，不想像游魂一样，孤零零地在这个世上飘荡。
周祁微眯起眼，神色极冷。
那一张俊美异常的面庞，仿佛胧了一层厚重的寒霜。
“松手！”他声色冷漠。
“我不！我不松手！周祁，我再也不要放开你！”易宛瑜像是随时都会崩溃般，泪水不断地从她眼眶滚落下来，“我知道，我知道你心里还在记恨我，可我不是故意的！”
“周祁！我不是故意的！”
她哭得梨花带雨，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乔喜折返回来的时候，刚好就瞧见眼前的这一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