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在门口站着吧，好好反省一下。”赵明昊的声音依旧平静，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他手中的粉笔在黑板上轻轻敲了几下，发出清脆的“嗒嗒”声，像是在为白安敲响警钟。
白安原本已经迈进教室的脚步，像被无形的绳子拉扯住似的，又不得不灰溜溜地退了出来。门槛处，她站得有些尴尬，脸上挂着强装的无所谓，心里却像有小鹿乱撞一般。
她靠着门框，双手随意地抱在胸前，目光时不时瞟向教室内。那双本应灵动的眼睛里，此刻却藏着一抹隐约的不耐烦。一只脚的脚尖轻轻点着地面，有节奏地敲打着瓷砖，仿佛是在给自己的烦躁配乐。
‘啧，还真是没变啊……’白安心里腹诽着，目光落在赵明昊那逐渐稀疏的发际线上，心里忍不住吐槽，‘这都几年了，他的发际线已经悄悄向后撤了三厘米吧？这画面，还真是令人怀念。‘
赵明昊完全没有再看白安一眼，似乎她的存在对他来说不过是空气般无足轻重。他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干净利落地划出一道白色的痕迹，伴随着粉末的轻扬，他开始继续讲课，声音平稳，字字清晰。
白安撇了撇嘴，眼神飘忽，像是在听课，又像是在神游天外。耳边是赵明昊那永远不变的教学语调，但她的思绪却早已飘出了教室，飘向了那个始终挥之不去的诡异女生，以及那双如深渊般的墨色双瞳……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铃响起，白安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像是从监狱里被释放出来一般。她背着书包，磨磨蹭蹭地走回自己的座位，还没坐稳，一个人影就像离弦的箭一样蹿了过来。
“老白！”闫月几乎是半个身子挂在白安身上，脸凑得近乎贴在她鼻尖，像只机灵的小猴子一样，眼睛里闪烁着八卦的光芒。“你早上去哪儿了？这么晚才来，是去扶老奶奶过马路了，还是捡到钱交给警察叔叔了啊？”
“得了吧你，”白安翻了个白眼，一边把书包塞进桌洞，一边无奈地回道，“我就是起晚了。谁能想到开学第一天竟然是阴天？阴天这么适合睡觉的天气，不多睡一会儿简直就是对人生的不尊重啊！”
闫月听着，忍不住哈哈大笑，手肘轻轻捣了捣白安的胳膊。“是啊是啊，今早我起来看到天这么灰，我差点以为自己还在梦里。真是人生如梦，开学如劫，能不能让我直接梦回假期啊！”
“要是能穿越就好了。”闫月突然来了兴致，手一挥，像是在舞台上演话剧似的，夸张地做了个掐人的动作，脸上带着坏笑，“我一定要第一个掐死那个发明开学的人，让全世界的学生感谢我，竖我雕像！”
白安没有再搭话，只是默默地看着教室里熟悉的景象。周围的同学依旧吵吵闹闹，三五成群地聊着天，时不时爆发出一阵笑声。有人趴在桌子上补觉，有人摆弄着手机，也有人正奋笔疾书地赶着作业。一切都那么寻常，却又似乎和她隔着一层朦胧的纱，让她恍惚间有些出神。
“白安，白安，外面有人找！”门口传来一个女生的喊声，像是一颗小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打破了白安的呆滞。她眨了眨眼，终于从那种梦游般的状态中清醒过来，站起身，朝着门口走去。
教室门口，白安的脚步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视线穿过人群，她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走廊尽头的那个身影。正是早上在车棚里遇到的那个女生。
她依旧站在那里，仿佛周围的喧嚣与她无关。女孩的双眼如同深不见底的墨潭，那一抹幽深的黑色像是要将人的灵魂都吸进去。她的皮肤白得近乎透明，在昏暗的走廊里，竟有一种诡异的光感，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
白安的喉咙忽然有些干涩，她动了动嘴唇，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女孩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眼神中似乎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情绪。是期待？是哀伤？还是一种深沉的寂寥？
奇怪的是，周围的同学们依旧在嘻嘻哈哈地打闹，甚至有几个男生从女孩身边跑过，全然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
怎么回事？白安的心猛地一沉，一股寒意顺着脊背直窜上头皮。她下意识地四处张望，想要确认自己的眼睛是不是出了问题。然而，无论她从哪个角度去看，那女生始终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而周围的同学们却完全没有对她投去哪怕一瞥。
好像……只有自己才能看到她？
白安的脑海里“嗡”地一声，仿佛有一根无形的弦被骤然绷断了。她想转身回到教室，想告诉闫月或者任何一个人，但双腿像是被灌了铅一般，根本挪不动半步。
“你……到底是谁？”白安喉咙发紧，声音像是被裹在棉花里，虚弱而颤抖。她强行咽下那股涌上来的恐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前的女生。心脏跳动的频率仿佛失控，耳畔充斥着自己剧烈的心跳声，一下、一下，几乎将她的理智都敲碎了。
“我是谁不重要。”女生的声音飘渺又诡异，像是两道音轨重叠，一道柔和，一道却低沉得像是从深渊中爬出来的古老呢喃。“重要的是，你是谁。该醒醒了，白安。”
那声音宛如冰冷的锁链，绕过白安的耳廓，直接钻入她的大脑，每一个字都带着钝钝的痛感。与此同时，教室里的上课铃声也猝不及防地响起，尖锐而急促，仿佛在用力将她从那无形的梦魇中拉扯出来。
“什么意思？”白安几乎是本能地反驳，但她的声音微弱，连她自己都听得不真切。眼前的女生却像是没有再理会她的意思，嘴角泛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转身离开了。
白安僵在原地，像是被什么无形的力量钉住了双脚。她眼睁睁地看着那道瘦削的身影在人群中穿行，仿佛被黑白调制过的影片中唯一的一抹色彩。周围的同学们依旧忙着进教室、寒暄、打闹，没有一个人注意到那个女生的存在。
那女生的脚步轻盈却坚定，仿佛踩在另一层维度的地面上。人流像是水波，而她便是穿行其中的一道影子，没有涟漪，也没有阻碍。白安看着她渐行渐远，直到她的身影在走廊尽头的拐角处消失，连那一抹白皙的衣角都不再可见。
一股凉意从脚底缓缓升起，白安的手指轻轻颤动着，指甲几乎要陷入掌心的皮肉中。她猛地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涌入肺部，让她头脑清明了几分。
她不敢回头去看班里的同学们，也不敢去问任何人刚才是否看到了什么。她害怕，害怕得到一个让她崩溃的答案。
教室里传来老师清了清嗓子的声音，讲课声开始流淌在空气中，像是一条平缓的河流，试图冲淡那片刻的诡谲。然而，白安知道，刚才发生的一切不会那么轻易地被掩埋。
“该醒醒了……白安。”
那个声音，仿佛依旧在她耳边回响，像是刻进了她的骨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