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据说
成涛是班里典型的开心果角色，学习成绩一般，但爱笑，热情开朗。
平时在班里人缘很好。
他是走读生，平时还会免费帮同学们的手机充个电啊，或者带些吃的喝的用的。
在班里几乎每个人提起他都是夸赞。
尽管学校不是升学率很高的顶尖高中，但高三总归还是忙碌的，紧张的氛围弥漫在整个班级。
在所有人都备战高考的时候，班里出了一件大事，成涛出意外了。
也许是不想影响其他同学的备考，班主任打算暂时瞒下这个消息。
可这个消息还是不胫而走了，有个男生家里有亲戚从警局那边听到一点所谓的“内幕”。
据说成涛是为了救班上的一个叫蒋晗的女生才出事的。
蒋晗，家境贫苦，学习成绩中上，性格内向，不爱说话，在班里也没什么朋友。
她的情况班上的人都了解得不多。
这次知道成涛是因她死亡，所有人都把矛头对准了她。
可蒋晗还是什么都不说，不肯解释一句。
有时候，不解释也是一种“傲慢”。
后来，不知道是谁扒出，成涛救蒋晗的地方，是一个极为偏僻的地方。
据说，蒋晗是去拍“小电影”的，被成涛无意中看到，他不忍看同学自甘堕落，才想出手相助。
这个“据说”的来源不知从何而来，可所有人都信了。
随之而来的，是孤立，是指责，是谩骂，是欺凌，是日复一日累积的恶意。
就像那满桌的诅咒。
蒋晗起得很早，她得早点起来洗漱，否则，她的校服和鞋子大概率又要被泼上水。
天气已经渐渐暖和起来了，不像冬天那么难熬。
再捱上一段时间，高中生涯就会结束了，一切都会过去的，蒋晗这么安慰自己。
今天已经是周五了，明天，明天舍友都会放假回家，自己又能有一天轻松的日子。
她用冷水扑在脸上，沉默又孤寂地站在公共洗漱间，一道声音突然从她背后响起：“这不是我们的‘女主角’吗？”
自从被传去拍“小电影”，她的外号就多了起来，“女主角”的戏称也广为流传。
蒋晗手上的动作一顿，没有回话，默默地加快了手上的动作，想要赶紧离开。
身后的胡晓韵却完全没有放过蒋晗的打算。
胡晓韵一把抓住蒋晗的衣领，毫无防备下，蒋晗一个趔趄，差点后仰摔倒。
堪堪稳住身形，就看到胡晓韵狠狠甩了几下手，像摸了什么脏东西一样。
蒋晗心头的委屈和酸涩无限放大，让她鼻尖酸涩，可她忍住了眼泪。
经过这么久，她早已明白眼泪没有任何用处。
就像在家里被父母要求退学嫁给四十多岁的老光棍，换那三万块钱彩礼给弟弟时，她的眼泪无用。
就像在被成涛带到那间漆黑的屋子里时，她乞求的眼泪无用。
就像她声嘶力竭解释，班上同学像看垃圾一样的眼神看着她，没有任何一个人相信她的时候，眼泪无用。
蒋晗的家庭条件很差，差到一家五口人挤在一个二十平的出租屋里。
那间出租屋还是违规改建的，算是楼道的一个平台被隔离出来，成了一间小小的出租屋。
上厕所还要下楼去隔壁公园的一个公厕里上。
临时改建，墙很薄，更谈不上什么隔音，一家五口完全没有任何隐私可言。
因为九年义务教育的普及，蒋晗才得以上学。
初升高那年，是她跪在地上，磕到头破血流，保证会每周回来当牛做马才换来的上高中的机会。
高中很好，只是她从来都格格不入。
她听不懂同学口中的潮流美妆、新电视剧、追星，听不懂“KtV”、“酒吧”，听不懂各地旅游的话题……
她连市都没出过。
蒋晗知道自己和班上同学的差距，所以她沉默。
高一高二，她在班上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
她长相普通，学习不算数一数二，只能算说得过去，属于半天憋不出一句话的类型。
没人愿意花心思去了解她的想法。
成涛出事的那个周日，她刚刚从家里出来。
那天她回家，一刻不停地打扫卫生，洗堆积的衣服，收拾房间，给全家人做饭，给弟弟辅导功课……
教弟弟做作业的时候，父亲用最漫不经心的语气说道：“对了，你下个月就别去学校了，徐健看上你了，愿意给三万块钱，你到时候就回来准备准备结婚。”
徐健，蒋晗对他还有印象，之前去给工地的父亲送饭的时候见过，和父亲是同事。
甚至比父亲还大两岁。
蒋晗当然不愿意，她尝试和父母沟通，失败，尝试以外人看笑话来道德绑架，失败。
尝试跪着哭求，失败。
父母就是铁了心要拿这三万块钱，给他们的儿子。
弟弟也在旁边说着“赔钱货不就是这点作用吗”，这话不可能是他一个小孩子能说出来的，那么是跟谁学的就不言而喻。
蒋晗第一次从那个小小的“家”里跑了出来。
她一路跑，一路哭泣，不知道该去哪里，她没有朋友闺蜜，没有要好的同学，她也没钱去住旅馆酒店，她无处可去。
等她回过神，已经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
正在她无措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叫她的名字：“蒋晗？”
是成涛，蒋晗知道他。
他在班级里很活跃，他很爱笑，和自己是两个极端。
所有人都喜欢他。
但蒋晗从未和他说过话。
成涛看到她满脸的泪水，以及还没来得及换下的拖鞋，体贴地没有问她怎么了，只礼貌地说自己家就在附近，问她愿不愿意去坐坐。
那天，也许是她太委屈，又或者是成涛太温柔，蒋晗第一次吐露了心声，将自己的家世告诉了成涛。
成涛一直很耐心地听着，一副很心疼的样子。
最后他问：“你有没有想过自己兼职赚钱念书？”
蒋晗当然想过，只是她嘴笨，内向，又没什么见识，甚至都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一份兼职。
成涛说，自己有一份兼职可以介绍给蒋晗，工作简单，报酬也高，最重要的是，人家只招女孩子。
出于在班里对成涛的印象，蒋晗答应了。
在被领进那扇门之前，她完全没想到会见到怎样一副景象。
一个极为窄小的小门，推开之后里面是一条黑漆漆的走廊，穿过走廊，又是一扇再普通不过的木门。
打开木门，内外完全是两个世界。
木门后是震耳欲聋的摇滚乐，各色的灯光在疯狂闪烁——灯红酒绿。
任谁也想不到，这样一个隐藏在角落里的地方，别有洞天。
无数年轻的男男女女在里面摇摆。
成涛轻车熟路地找到一个蓄着小胡子的男人，趴在他耳边说了几句什么。
蒋晗转身想走的时候，才发现身后的木门早已关上，木门很厚实，还上了锁，她拉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