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天，金銮殿内清清冷冷，京城城门却热热闹闹。
进城的进城，出城的出城，行人络绎不绝，马车三三两两。
刚出城门，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特有的马车内人到中年不减风流的男人撩开马车帘，看着喧嚣的城门露出欣慰的笑容。
如今大夏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谁还能说平王就算登基了也坐不稳皇位，迟早会让大夏走向灭亡。
楚王手握西南十万大军的兵权，战功赫赫又怎么样？
宁王拥有最富饶的封地，母妃是先皇最宠爱的贵妃又怎么样？
韩王文采出众，早年拜桃李满天下的柳公为师，治下才子众多又怎么样？
他们如今还不是要乖乖听话，将儿子送到京城，送到他眼皮子底下。
想着这些，景熙帝心情舒畅，觉得连城外的空气都好闻起来了。
现在出于各种缘由不能解决这三人没关系，早晚有一天他会让他这几个还活着的兄弟去和父皇与其他兄弟团圆。
一辆四轮马车向着城门而去，马匹路过带起飞扬的灰尘，景熙帝便要放下窗帘。
马车行过，眼睛锁定住那辆马车中少年的侧脸。
“小七？”
不对啊，小七的马车不是跟在后面吗？而且马车也不是这样的。
正想仔细看看，那辆马车中似乎还有其他人，对少年说了什么，然后少年放下窗帘，遮掩住精致的面孔。
不，怎么可能是小七，应该是他看错了。
今日他要带小七去开元寺见见慧能大师，他们刚出城，小七怎么会突然回城。
虽是这样想，景熙帝眼皮却不停地跳，总感觉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发生了一件极为糟糕的事。
“李广德，你去后面看看小七怎么样了。”
不管怎么样，还是先确定一下小七的情况为好。
李广德听了命令，往后走了一趟，在后面那辆马车中见到了身形消瘦的七皇子。
去的时候七皇子咳嗽了两声，一副风寒未愈的模样，见到李广德关切地问他怎么突然停车了。
听到李广德说陛下担心自己，让他来看看自己的情况，七皇子顿时感动不已，说了很多景熙帝的好话。
片刻后，李广德回到前面的马车，将七皇子的话如实禀告给景熙帝。
谁不喜欢听好话呢，景熙帝也是常人，听到从自己宠爱的孩子嘴里说出来的好话很满意，决定回宫后给自己的好儿子送一波赏赐。
这时被儿子拐着弯夸英明神武的他已经忘记了刚才那张没太看清的侧脸。
就算记得也不会做什么，无关紧要的人不值得他这个日理万机的皇帝在意。
*
一年半过去，京城的城门与曾经一般无二，区别只在于来往的行人不同。
京城龙气汇聚，是大夏最繁华的地方，然而依然无法激起燕澄内心的波动。
古代的都城再繁华也比不上现代的乱花渐欲迷人眼。
如果说京城哪里是现代所不及的，那必定是封建王朝至高无上的皇权。
金殿之上，百官朝拜，唯有一人高居庙堂之上，场面何其宏大，何其令人向往。
细数历史，造反者数不胜数，被权势迷花眼的他们想要取代皇权，坐拥天下。
谁不想体验一把登顶的爽感呢？
然而王朝交替之时便是天下百姓死伤无数，流离失所之时。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自古以来最苦的永远是平民百姓。
又一次来到大夏权力汇聚之处，燕澄有太多感想。
他想到探花出身的父亲，又想到一举拿下小三元的兄长，更想到这些年努力读书的自己。
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燕澄想，自己还是现实的。
在现代有现代的活法，在古代有古代活法，虽大夏早已不讲究士农工商，但士依然百姓是追求向往的地位。
就连他也不例外。
这年头要想过得舒服，只有钱财不行，财帛动人心，稍有不慎便会一无所有，所以家里还得有点权势。
而别人有不如自己有，权势这种东西还是要自己握在手里才让人放心。
燕澄早就决定要走官途，这些年很爱惜自己的名声，有注意在外经营自己的形象。
榆林府内流传的一两句与他有关的传闻都说他年少聪颖，孝顺大方，虽为养子却不比寻常官宦子弟差。
养子如何？亲子又如何？
谁还不是个人。
对于这些闲言碎语燕澄嗤之以鼻，但人生在世谁不想要个好名声，名声这种东西不一定能代表一个人的品性，但能影响别人对自己的看法。
大夏皇帝重孝，朝堂上下皆以讲究孝道，合法喷子御史一旦发现某个官不孝，必定要把那人喷得抬不起头。
燕老夫人去世，为了自己的名声作为子孙后辈的燕澄在人前必须表现出自己的伤心。
马车行至京城城门口听到冷焱说自己的脸上没有悲伤的痕迹，燕澄放下窗帘，掏出小镜子照，果然见自己面色红润半点不见悲伤。
他手指在眼睛下摸了摸：“早知道昨天就不用冰袋消肿了，现在还要重新整出悲伤脸，真麻烦。”
冷焱：“不用冰袋消肿眼睛难受。”
“所以我用冰袋了。”燕澄一贯是个利己主义，亏待谁都不会亏待自己，“快要到燕府了，幸好我早有准备。”
从衣袖中掏出一个圆形小盒，手指扣了一下露出里面的脂粉和粉扑，用小粉扑蘸着白色的脂粉往脸上整了几下，一张健康红润的小脸霎时惨白。
照照镜子，确认自己够苍白，燕澄满意点点头。
“这下可以了，琉璃厂那边研究的新脂粉不错，亲测好用，下个月我名下的胭脂铺可以出新品了。”
冷焱记下这事，打算之后下月胭脂铺增加新品的事传到下面。
琉璃厂算是燕澄的大本营，里面的人都是燕澄的心腹，全家绑在一起，背叛概率极低的那种，里面既有研究员也有生产员。
虽然名叫琉璃厂，但实际上他们不止干生产琉璃的活，还要研发燕澄要研究的东西。
之前楚鸢偶尔说了句嫌弃市面上的脂粉不好用，燕澄福至心灵，便搜了一篇脂粉制作教程，自己看了一遍总结出要点送去琉璃厂，说要研发新脂粉。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拿着脂粉配方很快有人研究出更适合大夏人的脂粉。
燕澄手里的脂粉是之前琉璃厂的管事拿给他看样的，今天头一次用。
本来今年三月的时候新脂粉会在榆林府那边的胭脂铺上新，但燕澄将大本营迁到京城，耽搁了这事。
新脂粉效果不错，胭脂铺刚在京城落脚，如今上新，正好能给胭脂铺引流。
进入京城看到某书肆外立着的等人高美人图，燕澄百感交集，叹了口气。
“老夫人去得也太突然了，咱们的人刚把大本营挪到京城，刚勉强站稳脚跟，我就要去武定府，这几年我不在京城，传递消息也不方便。”
武定府是燕家祖籍，与京城的距离虽比榆林府到京城的距离近，但传递消息也要几天时间，效率低下。
一旦京城发生点事，想反应都没法反应。
今天也是想念现代科技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