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时,作为话题中心的雪琼羽,在这一刻,却并未有卫图为她强出头的喜悦,她杏眸微微眯起,眸底闪过一缕寒光。
“此修到底想做什么,是单纯的不忿,还是说……想以此谋划什么?”雪琼羽心念电转,思索卫图的幕后动机。
她很清楚,不管卫图的目的是“善”还是“恶”,此话都把她这裴鸿未婚妻架在这里了——不理睬卫图,一走了之,其他修士必会今后小觑于她,甚至牵累雪婴族在盟友中的地位。毕竟一个畏惧雾鬼一族、被雾鬼一族控制的“炉鼎”,和一个货真价实的“未婚妻”,地位相差还是极大的。
但……若是对卫图此话表露赞扬,就是死死得罪雾鬼一族这未来的“夫家”了。
当然,亦有中间选项——那就是就此含糊过去,装作惊愕、还未反应过来的模样,等待裴安,或者雪婴族修士开口,帮她化解这次危机。
只是,如此一来,固然能得到一个雪婴族和雾鬼一族双方都较为满意的答卷,但……无论是谁,都能在此间,看出她的“懦弱”!
而在修界,不反抗,便意味着会被人欺凌到死!
或者说,这一选择和第一个选择,本就是同一选择——屈服于雾鬼一族的淫威。
仅是在表现上,略有差别。
想清楚这点,雪琼羽明白,自己这会基本无路可走了,在卫图的“言语逼迫”下,她要么向左,要么向右,不存在中间项。
“想来……在裴鸿那里,我还是有一些任性的权利。若是他连这点小事都不能容我,嫁到雾鬼一族,当真与炉鼎无异了。”
雪琼羽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
她扭身回头,面露微笑,“妾身和傅道友也是相谈甚欢,只是此刻时间不合适……这样,五日后,妾身将在“天香仙栈”设宴,款待傅道友和此次参加妾身突破大典的一些青年俊杰……届时,傅道友亦可与妾身再续旧谈……”
她话语中没有任何委婉,直接大大方方的邀请了卫图——因为委婉,也会暴露她的“虚弱”。在场的修士,都是各族高层、菁英,没有蠢货。
不过,她给雾鬼一族留了余地。把会见卫图,改为了款待参加她突破大典的一众青年俊杰。
这样,她的清誉也不会受此影响。
“天香仙栈?”此话一落,卫图绷紧的心弦就顿时为之一松,暗暗吐了一口浊气。
天香仙栈,距离“冰莲堡”并不远,其就在冰莲堡附近的坊市内。
但能把此女引到冰莲堡之外,对他而言,已经是一大胜利了。
然而,也就在此刻,坐在次席的裴安脸色当即就有些难看了,固然他清楚,雪琼羽的话,在事实层面上,对他和雾鬼一族来说,并非是什么折辱。
但修界,并非是讲道理的地方!
雾鬼一族自诩为“十灵族”之一,实力远远碾压于雪婴族这等“小族”,他的一言、他的一句,哪怕再有什么不好之处,雪琼羽和雪婴族也理该去受着,而不是去反抗。
雪琼羽对卫图的邀约,现在就是对他这雾鬼一族合体大能的落面、打脸。
他目泛寒色,当着众修之面,当即冷哼一声,以合体威压压向了卫图,打算给卫图这小辈一个教训。
同时,也是警告雪琼羽。
下一刻,便听“轰”的一声,方才还在席间就座的卫图,瞬间被这道合体威压轰飞,如破布麻袋一般,狠狠的嵌在了背后的朱红殿柱上。
半息后,卫图脸上浮现不正常的红晕,“噗哇”一声,从口中喷出了一口鲜血。
他的面色,瞬间就此惨白了起来。
“区区小族,也敢掠我大族锋芒?”与此同时,一道轻蔑的不屑之声,亦在卫图耳边响起。
他不敢对卫图这暗蛇族修士下杀手,担心引来羽龙族的干涉、报复,但给一点教训,任谁也难挑出理来。
“傅道友……”望此一幕,雪琼羽再是恶意揣测卫图的动机,也不禁面色一急,担心起了卫图的伤势。
毕竟,卫图此刻受伤,本质上,就是裴安对她适才那番话的报复。
也是!卫图和她非亲非故,再是对她有所图谋,也不会傻到,在此刻出言得罪一个合体大能,给自己引来杀身之祸。
其行径,恐怕更多是在看到她这个美人被此“圈禁”后,出于不忿、鲁莽所为。
她对自己的美貌,还是有深刻认知的。因此故,引来“为红颜一怒”的少年天骄,也属正常之事。
“雾鬼一族处事当真霸道啊。”
“对这小辈,小惩一番,虽显心胸狭窄,但亦可由此管中窥豹,雾鬼一族的势力之盛了。难怪敢与人族抢夺十灵族之名。”
众修议论纷纷,不约而同的,对裴安和其背后的雾鬼一族生出了敬畏。
大族处事,自与小族不同。
若是和颜悦色,开口讲理,反倒会被人认为其族虚弱,名不副实。
因此故,适才裴安出手,才会那么的无所顾忌。
——其心中清楚,失了小礼,无伤大雅,但要是让雪婴族和其他小族认为雾鬼一族名不副实,才是大大的危机。
“琼羽,给这小辈一个教训也好。那……天香仙栈设宴之事,就此罢了。”
台上,雪婴族族长亦轻叹一声,让雪琼羽镇定,不要再执着此事。
他明白,这有损雪琼羽的颜面,但在雾鬼一族和裴鸿的“重礼”下,这一切都变得无关紧要了。
族群和女儿,孰轻孰重,他还拎得清。
一些颜面罢了……作为灵界“小族”的族长,他受过的屈辱,可远比雪琼羽要多。
“是,父亲。”
雪琼羽微微颔首,抬手招来身后跟随的侍女,让其取出一粒疗伤丹药赠予卫图后,便准备离开卫图所在的席位。
但下一刻。
令雪琼羽愕然无比的事出现了。
被裴安合体威压击成重伤的卫图,在吞服疗伤丹药,伤势略微好转几分后,竟对她拱手一礼,言曰五日后必去天香仙栈,还望她不要失约云云。
“难道……此修真当对我一见钟情,对我存有爱慕之心?”雪琼羽不禁如此作想。
无它——其明知此话会再一次触怒裴安,还要如此直言,除了这一原因外,她实在难以想象,卫图的支撑动力了。
这可是赤裸裸的合体杀意!
“父亲……”雪琼羽心中犹豫,传音询问雪婴族族长,关于此事的意见。
坐视卫图被裴安重伤,已让她和雪婴族大丢颜面了,她虽因父亲之话,被迫服软,但心底难免有所不甘。
现今,卫图表现的这般无所畏惧,她若还是一味的服软……恐怕会被在场众修耻笑万年。
“琼羽,为父帮你这一次。”闻言,雪婴族族长摇了摇头,轻叹一声。
语毕,他一甩袖袍,当即驱散了裴安听到卫图之话后,再度施展的合体威压。
“雪族长,你也要庇护这小辈?”
裴安脸色难看,出声质问。
“庇护?何谈庇护?”雪婴族族长目光微闪,淡淡一笑道:“这位姓傅的道友既然是我雪婴族的客人,自然要当客人礼遇……本族长不知此子因何缘故,得罪了裴道友,但其要是有任何不是,本族长就代此子……向裴道友赔个不是了。”
雪婴族族长的话,比雪琼羽要重上数十倍不止。
一听此话,裴安再是心中不满,亦只能暗暗皱眉,忍下了胸中的这口恶气。
其次,便是他的目的亦已达到了。
第一次出手,已经狠狠的示威,让雪婴族和在场的其他小族高层清楚,雾鬼一族的强大与霸道,让这些小族日后不敢对雾鬼一族不敬。
现今,不给雪婴族族长面子,再次出手,就有些过犹不及了。
显得他太斤斤计较,不把雪婴族这姻亲放在眼里。
“一个小辈,又能翻什么天。”
裴安目露不屑,不认为卫图有实力能撬走雪琼羽,毁了雪琼羽的贞洁。
对雪琼羽,他还是有所认知的,此女尽管有些傲气,但因对族群的割舍不下,一直以来,表现的都极为听话。
家族,就是此女的软肋!
换言之,此女心里清楚,一旦贞洁被破,毁了自家圣子的计划……雪婴族迎来的,将是毁灭性的打击。
再者,他这合体大能就在这附近看来,盯着雪琼羽——此女去天香仙栈的一次“应付”,又能出什么幺蛾子?
“既然琼羽仙子有心在天香仙栈宴请,参加此次突破大典的青年才俊……本座作为长辈,哪有不应之理。”
裴安面现从容,声音轻快的回复道,好似适才对卫图的出手,从未发生过一般。
……
五日时间,一晃而逝。
天香仙栈内,此刻也聚集起了,无数听闻数日前“合体大典”发生之事的“好事者”。
虽然,此事被雪婴族族长严禁在外面传播,但在殿内就座的修士,皆是与其可平起平坐的一方豪强,又怎会真把此话放在耳中。
当然,以他们的身份也是不屑传播这些小事的,但架不住,跟随他们赴宴的亲朋好友、道侣子嗣,向旁人说出这些“秘事”。
一传十、十传百,没用几天时间,因雪琼羽突破大典,汇聚而来的一众修士,皆听闻这令人津津乐道的“艳谈”!
不错!和雪琼羽理解的一样,卫图不惜重伤,当众邀请雪琼羽的行径,被一众好事者视为了,卫图对雪琼羽的爱慕。
纵有清醒之人明白,此事或许没有那么简单,但……任他们想破脑袋,也难思索出卫图这“少年天骄”行此傻事的原因,只能被迫承认这一说法了。
而这时,凭借族内秘器和布置的阵法,身在冰莲堡的裴安,也在这一刻跨越百万里之遥,联系上了在雾鬼一族“族地”内养伤的圣子“裴鸿”。
“这等小事,也要联系我?”
冰莲堡,房间内。悬浮在裴安面前的一柄青铜古镜里面,缓缓浮现出了裴鸿年轻、俊逸不凡的面容。
但其在听到此话,微皱了一下后,表露而出的,却是和裴安此前一样的“不屑一顾”。
和裴安一样,裴鸿不认为,一个区区的暗蛇族修士,能威胁到自己。
雪琼羽答应邀请,也只是碍于颜面,难以下台的缘故。
“不过族叔做的不错。此小事虽不值一提,但也要防微杜渐。雪琼羽体内的纯阴之气,对我至关重要,是修补我神魂的良药……不容有缺。”
听完来龙去脉后,裴鸿微微颔首,对裴安的所作所为,表示了肯定。
尤其是裴安在大殿内的悍然出手,更是符合他的心意——不对这些小事施以重拳,旁人当会以为他裴鸿好欺。
以前,他或许不会在意。
但在神魂受损后,就必须值得警惕了。
“圣子所言极是,此修虽不值一提,但为了圣子和雾鬼一族,出手必不可免……”
裴安笑了一声道。
“此次联系圣子,除了禀告此事外,也是让圣子看着……待天香仙栈的宴请结束后,本长老如何教训那小辈。”裴安捋了捋颌下的三缕清须,笑道。
对卫图,他并没有除之后快的想法,毕竟其在手底下,可是大大吃亏,被他的合体威压、击成了重伤。
后面,虽被雪婴族族长劝说,被迫停手,但这一口恶气,也算不到卫图身上。
现今,之所以“赶尽杀绝”,自然是为了讨好镜中的圣子“裴鸿”了。
他十分清楚,裴鸿在雾鬼一族的地位有多么高,调动的资源有多么广泛。
——也是其受了伤势,耽误了突破合体境的时间,不然现在的他,恐怕早就成了裴鸿的下属了。
“族叔有心了。”裴鸿自是明白裴安之意,点了点头后,领了这一份情。
虽然,他不认为卫图是他“情敌”,也看不上卫图,但在闲暇之余,看此修大大吃瘪,他还是乐见其成的。
“圣子请看,这就是那暗蛇族修士。”裴安不再废话,一掐法诀,在青铜古镜的面前,顿时浮现出了,自坊市洞府而出、面色惨白的卫图。
其受周遭修士的指指点点,脸色不断变换、阴晴不定,宛如丑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