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粱一梦，至此结束。
郁珞灵和季止修缓缓睁开双眼，然后就看见了站在他们面前饶有兴趣看着他们的恶灵。
不，准确来说应该叫她明月公主蓝苓蝶。
郁珞灵刚准备站起身，然后就发现自己整个人都靠在了季止修身上。
吓得她连忙往旁边挪了挪。
季止修倒是没太在意这些细节，而是眸色森冷地看着蓝苓蝶。
“你做了什么？”
蓝苓蝶听到他的问题，无声地笑了笑，“没做什么，这不过是我的能力罢了。你们应该也猜到了，你们经历的那场梦，是我死之前的记忆。”
郁珞灵闻言，轻皱眉头，“可你们恶灵不是都不愿暴露自己的过往吗？”
“没错，对于恶灵来说，那些过往是痛苦，是耻辱，是所有的源头。自己都不愿再回想的过往又怎会愿意暴露给他人看？”
蓝苓蝶说着，指尖冒出几只白蝴蝶，让它们围绕着它转。
“你们觉得，我因何才成为了恶灵？又因何伤害那些人？”
郁珞灵和季止修都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不是不知道，也不是不敢说，只是……不知该如何说。
蓝苓蝶静静地看着他们，却始终没有得到回应。
它不免有些失望。
“我以为，你们至少会说教说教我，结果一句话都没给我。怎么？就这么不敢说？”
郁珞灵看着它，问出了自己一直想问的问题，“明月公主，你为什么不杀我们？”
听到这个称呼，蓝苓蝶的微微一愣，像是没反应过来一样。
它嘴角溢出笑，但是苦笑。
“有多久……没人这么称呼我了，还真是有些怀念。”
“因为我没有杀你们的理由。你们经历过那段梦后应该知道，我并不喜欢鲜血和争斗。所以非必要的时候，我不会动手杀人。这是我的原则。”
季止修闻言轻挑眉梢，却没有开口说什么。
郁珞灵继续道：“那么，你让我们体验一次你的过去，是想要引起我们的公愤而放过你吗？”
蓝苓蝶听到这话骤然笑了，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玩笑一样。
郁珞灵见它这样，有些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蓝苓蝶笑了好一阵才停下，它眉眼弯弯地看着郁珞灵，道：“小姑娘，你可真有意思。我还以为你会先问我，当时为什么要故意去威胁你一番呢。”
“因为，我感觉我猜得差不多了。你根本不想杀我，找上我故意暴露的行为，完全是在找死。明月公主，从一开始，你就是奔着被我们消灭而来的。”
郁珞灵说着站起身，朝着蓝苓蝶伸出手。
蓝苓蝶疑惑地看向那只手，它不明白郁珞灵想要做什么。
郁珞灵朝着她微微一笑，开口道：“如果，你真的是奔着解脱而来的话，那就握住我的手吧。或许，等我看完你剩下的记忆，我就能回答你那个问题了。”
蓝苓蝶闻言眸底闪过惊讶，但它没有犹豫，直接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既然她如此自信满满，那就给她这个机会。
就让它看看，这个女孩最后会给她呈上怎样的答案。
*
我，名叫蓝苓蝶，是无过国的三公主。
我的母妃，是无过国的燕妃。
她并不受宠，我也只是个意外。
所以，父皇不爱我，母妃也不爱我。
我有个一母同胞的哥哥，他叫蓝时泽。
虽然父皇不爱他，但母亲很爱他。
他至少拥有了母亲的爱，不像她，什么都没有。
所以，我羡慕他，羡慕他能拥有母妃的爱。
即使那是名为利用的爱。
可惜的是，我连这种爱都没有，何其可笑。
后来，我身边来个小侍女。
她很年幼，只比六岁的我大三岁而已。
她名叫小春，是个如春光般明媚的女孩。
我很喜欢她，因为她会跟我讲述皇宫外面的故事。
那里有热闹的街道、有趣的杂技、热乎的小食以及百姓的欢声笑语。
我向往那里。
从那天以后，我的讨厌里面多了个这富丽堂皇的皇城。
我出不去皇城，去不了我想去的地方。
所以我讨厌这里。
于是我暗自下定决心，总有一天我会离开这里，去到自己想去的地方。
小春每天都会给我讲很多事情。
比如西街有家老字号馄饨特别香，让人吃了一碗还想再吃一碗。
比如东街的霓裳阁衣裳做得最漂亮，很多姑娘都喜欢买他家的衣裳。
比如南街有个很漂亮的姑娘在那里叫卖豆腐花。
……
听小春说的越多，我就越向往皇宫外的世界。
我想出宫去玩。
但是我知道，我出不去，除非偷溜出去。
可如果被抓到，那后果不堪设想。
没有人会护着我，所以我必须谨慎再谨慎。
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在吃人的深宫里活下来。
于是我收敛心思，乖乖做我的三公主。
毕竟还有小春给我解闷。
直到那一天，小春被人用棍打死。
而我全然不知，还等着她来给我讲述今日的趣事。
等我知晓这件事时，小春早已死了一个时辰。
这是我第一次，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我甚至连为小春讨回公道的资本都没有。
害死小春的不是别人，正是我那一母同胞的哥哥。
因为小春不小心撞到了他，弄脏了他的衣裳，就让人用棍打死了小春。
这就是皇宫。
令人窒息作呕。
我想逃却逃不掉的地方。
那天，我独自坐在窗边很久很久。
看着太阳落下，月亮升起。
黑夜慢慢吞没光芒，只余下稀薄的月光。
这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
我不能彻底没有权利，否则会任人宰割。
可我不想争，我讨厌争斗。
反正我一无所有，有什么好去争斗的？
但我也明白，我不想再让我身边的人死在皇宫。
他们应该正常地死去，而不是被人弄死。
于是我做了个决定。
如果我可以争，我就去争，不可以就放弃。
毕竟，不是我的，再怎么争都不会是我的。
后来，母妃被人杀害，我亲眼看见。
她死在我面前，而杀人凶手不是别人，正是我的父皇。
他冰冷的眼神望向我时，我是恐惧的。
恐惧到恨不得立马跑开。
可我没有动，因为我太恐惧了，恐惧到动不了。
他没有杀我，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不杀我。
而我也因为过度惊吓大病了一场。
母妃过世，母家衰落，我更加被忽视。
这对我来说是好事，但对于蓝时泽来说不是。
我的哥哥蓝时泽，他像是失去了主心骨一样，整天失魂落魄地跪在母妃的牌位面前。
我难过吗？
是难过的。
但没有哥哥蓝时泽那么多。
毕竟我和母妃的感情稀薄到可以忽略不计。
我与她见面的次数加起来甚至不到十次。
有点好笑。
父皇派人给我发来警告，让我安分守己。
其实就算他不来警告，我也不会说。
我还没有蠢到，与整个国家最尊贵的人作对。
而我也是在这个时候正式认识了我的皇叔蓝卓元。
我见过他很多次，在新年宫宴上。
他长得很漂亮，让我觉得像是天上朦胧的月亮。
但其实，他是个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所以，我不喜欢他，甚至可以说得上是讨厌。
自从那次正式认识后，我们相遇的次数就变多了。
我不知道是巧合还是他故意为之。
其实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制造与我的偶遇，毕竟我只是个不受宠的公主而已，对他来说毫无帮助。
但有些事情，也不是非要想明白，因为明白之后，还不如不明白。
虽然这个道理，是我很久很久以后才明白。
后来，我已经成年，可以搬出宫，建立公主府。
父皇赐“明月”为我的称号。
从那以后，我成为了明月公主。
搬出皇宫后我才发现，原来小春说的都是真的。
街道上很热闹，我也很开心。
我喜欢这样的氛围，讨厌冰冷无情的皇宫。
我开始更加向往外面的生活。
想要得到属于我的自由。
可天不由己，身为公主，我应当付起我应该做的责任。
父皇驾崩前，特意叫我去见他。
他告诉我说，要我守护好兵符和他的遗诏。
我问他为什么，要让我来守护。
父皇没有回答我。
他只是一直重复着，重复着让我守护好兵符和他的遗诏。
还说，只有真正的帝王才能拥有它们。
说完，他就驾崩了。
一开始，没人知道我手上有能掀翻整个棋桌的棋子。
直到后来，父皇身边的公公被皇兄们威逼利诱，说出了兵符和先帝遗诏在我身上。
原本，他们都打算杀了我，然后夺走兵符和先帝遗诏。
但我告诉他们，杀了我，他们永远都别想得到兵符和先帝遗诏。
因为兵符和先帝遗诏只有我才知道在哪里。
所以，他们不敢再对我动手。
甚至还要防着其他竞争对手来暗杀我。
毕竟有的人就秉持着，我拿不到那就谁也别想拿到的想法。
我的生活不再平淡，而变得激烈起来。
说实话，我很厌倦父皇的决定，我实在想不明白，他到底为什么要将这件事交给我。
他的决定，打破了我平稳安定的生活，可却也给了我不一样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