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哈哈笑着站起了身，把手里的郁金香递给了她。
“吴奶奶，今天周一，不堵车。”
被我喊做吴奶奶的老人低头清嗅了一下郁金香，不禁感慨道：“还是你店里的花香，和那些催熟的没法比。”
说着她就要往我兜里塞钱，可我却死死的捂住了兜说道：“奶奶，你把铺子租给我可没收多少钱，咱们说好的，每天给你一束郁金香，不要钱的。”
吴奶奶啧了一声，没好气的说道：“你看这孩子，我哪知道这些都是你雇人种的，这花不少钱呢，我可不能白要。”
“那也不行，奶奶，我有钱的。”
吴奶奶见我依旧死死的捂着兜，叹了口气也默默把钱收了回去。
等我搬出一个长椅后，吴奶奶也和我一起坐在了店铺门口闲聊了起来。
“常老板，我想问你件事。”
“吴奶奶您说就可以。”
吴奶奶笑了下，轻声道：“哈哈哈，说起来还有些冒昧，就是看你租了我这铺子开店，但好像从没见过你收钱。”
我哈哈笑了下，掐灭了烟说道：“奶奶，我其实是个坏孩子，开店是用来洗钱的，你知道洗钱吗？就是把……”
还没等我说完，吴奶奶就撇嘴打断道：“你奶奶我虽然眼看不清，但心里门清着呢，你这孩子不坏。”
停顿了一下，奶奶又眯着眼看着我问道：“你是家里有钱吗？”
“没有哦，就是毕业后开公司赚了钱，这不老了和您一起晒太阳享受退休生活嘛。”
“可是我看你年纪不大，多少岁了？”
“三十吧，应该还不到，医院检查骨龄说二十八岁。”
“这人哪还有不知……”
吴奶奶话刚说到一半就沉默了下去，我也笑着说道：“无所谓了，反正就是赚了些钱不知道往哪花。”
“那还不错，小小年纪就事业有成。”
我愣了下神，递给了她一支烟后又叼上了一根烟说道：“奶奶，今天可就这一根哦。”
吴奶奶连忙点头说道：“行啊，你可比我那几个侄子好多了，我明明没多久活头了，还这不让那不让的。”
“他们也是担心您。”
“哪是担心啊，他们心里都精着呢，表面对我好，背地里一个个就都等着我死立遗嘱要老宅子呢。”
看着吴奶奶脸上的无奈，我也叹了口气说道：“人都被贪念操控着，这些事，咱们管不着。”
吴奶奶笑了笑，轻吸了一口烟沙哑着声音说道：“这日子怎么过不是过，心胸狭隘，有钱也走不远，要是他们有你一半的心思，也不至于在贫苦中艰难的活着。”
“奶奶，都是从那时候过来的，有时候心思的太多可不是好事，知足才能常乐。”
说完后我又看着吴奶奶问道：“奶奶，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那么喜欢郁金香呢。”
吴奶奶微微笑了下，转头看着我说道：“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那么喜欢听戏呢。”
见我沉默，吴奶奶头叹着气说道：“一个人这一生都会喜欢一种花，喜欢的其实也不是花，算是一种习惯？”
我皱了下眉，低头看着羽绒服下面露出的半朵玫瑰也明白了吴奶奶的意思。
吴奶奶哈哈笑了下，深吸了一口烟接着说道：“我们那个年代和你们不一样，那时候穷得很，花这东西更别想了，连饭都吃不饱，可就在那个时候，隔壁一个村子的小伙子给我送了一束郁金香。”
我愣了下神，笑着回道：“奶奶你不会就因为一朵花，就爱上了他吧？”
“那时候哪懂什么是爱啊，就觉得和他在一起很开心。”
吴奶奶脸上露出了笑容，扔掉了手里的烟后接着乐呵的说道：“那时候也不上学，每天吃完晌午饭后他都会带着我去十里外的村子听戏，听完后又在天黑前回来，那阵子我妈可没少揍他。”
“揍他干啥啊？”
吴奶奶笑了笑，轻声说道：“那时候保守啊，我们俩的事可没少让村里人嚼舌根子。”
“后来呢？”
“后来……”
吴奶奶深吸了口气，浑浊的眼里也有了悲伤的情绪。
“后来我妈为了钱给我定了个婚约，他也被他父母定下了亲事，后来我们决定私奔。”
在我愣神时，吴奶奶又回忆道：“可就在相约离开的那天，我被妈妈绑在家里，一直到天黑我才偷跑出来，可是那趟列车已经发车了。”
吴奶奶又朝我要了根烟，深吸了一口眯着眼说道：“我觉得是他抛下了我，连来带我走的勇气都没有，我哭着回了家，可是我妈却告诉我他在列车发车前的一天晚上来找她。是他让我妈把我绑在家里的，他自己坐着那趟列车走了……”
“去哪了？”
“去打仗了……”
吴奶奶低头看了眼手里的郁金香，目光突然变得柔和了起来。
“后来我不顾家人的反对，以死相逼推掉了婚约，可还没过多久，就收到了他寄来的郁金香。虽然村里的人都说他死了，可我还是不信，每天拿着那张我迟到的车票在火车站等他，可直到打完仗我还是没等到……”
说完后，吴奶奶看着还在发呆的我问道：“常老板，你想得多，你觉得我当初要是赶上了那辆列车去找他，是不是就不会有那么多遗憾了？”
我揉了揉眉心，轻声感叹道：“吴奶奶，我回答不了，但爷爷走之前应该是带着笑容的。”
吴奶奶微微笑了下，沙哑着声音说道：“可我却没能守住那份情感，在车站被拆了以后就和一个不认识的人结婚了，那人身体不好但对我很好，我也慢慢和他有了感情，可他没过两年就走了，我们没有孩子，他也只留给了我一个宅子，现在被人一直惦记，常老板，你说苦难这东西，真的会一直陪伴着每一个人吗？”
“会的。”
吴奶奶没想到我回答的竟然会如此肯定，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后轻声道：“今天暖和，多聊会儿吧。”
见我点头，吴奶奶笑着说道：“你这个年纪头发就白了不少，愁的吗？”
“对啊。”
我腼腆的笑了下，柔声道：“在开这个花店以前，我每天晚上都愁的睡不着。”
“不应该啊，我看那些大老板就很少有白头发。”
停顿了片刻，吴奶奶又看着我说道：“我能猜出你是个孤儿，但是往往那些孩子进入社会后都比普通人的心脏要强大，和事业没有太大关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