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回到金毛四处漏风的家后，我终于忍不住问道：“哥，你经常能捡到那种纸吗？”
金毛摇了摇头，递给了我一根烟后说道：“他平常都喜欢把这种东西烧了，有时候没烧完我就捡回来留着，这些年凑吧凑吧也才十几张，今天估计他是忙忘了。”
说完后金毛指着纸上的字又接着说道：“你别看上面有他的字，但这种东西其实没啥用，我也调查不出来，就算查出来了交上去也没用，上头都是一家人。”
“你可以给我，我试试。”
“试不了的，前几年有个人不知道从哪整到了他行贿的证据，头天交上，第二天就跳河了。”
金毛叹着气把那张纸压在了一块砖头底下，接着感叹道：“常青你知道吧？”
“……知道。”
“他和你一样也会弹吉他，但就是因为得罪了他，媳妇儿被抢了，公司没了，现在连人都疯了，他那些朋友也找不到他，我估计是死了。”
我愣了下神，紧张的问道：“啊？你怎么知道那么多，网上没有啊？”
“那天半夜我去捡垃圾，偷听到的，那里面住的都是上等人，消息肯定比咱们灵通。”
说完后，他又摸着那条狗叹声道：“还是当一条狗好，没有那么多心事，只要有个窝，能吃饱饭就行，就算流浪，也没那么多偏见。”
我点了下头，叼着烟拿起了吉他。
“哥，等他死了以后，你有什么打算？”
“他死了我也活不了，能有什么打算？”
“万一呢？”
金毛皱了下眉，哈哈笑着说道：“给我的狗修个狗窝，再给他找个小母狗。”
“没了？”
“我只有狗了……”
……
第二天一早，我找出了金毛藏起来那些纸，拍下照片后便离开了。
现在的我就算站在张时他们面前，不仔细看的话根本认不出来。
在胡同口，我看到了坐在房顶上的许诺，在那座桥上，我看到了陈墨，我看到了很多熟悉的面孔，但都没有走上前打扰。
我真的成了流浪汉，在人们厌恶的目光中去了很多地方，但自己身体已经恢复过来了，我洗干净了脸，换了身衣服，找到了那辆摩托，看着默默走来的几个人从兜里拿出了U盘挂在了脖子上。
“走啊，我带你们去兜风！”
……
我好像喜欢上了这种流浪的生活，也喜欢上了和金毛一起捡垃圾时的刺激。
我看着房间里那一堆被金毛捡来的贵重物品，苦笑着说道：“你怎么开始捡这些东西了？”
“明天是狗的生日，打算给他买点肉吃，再给咱俩买点儿好烟，买两张床，咱们睡床板子也不是个事，腰疼。”
“成吧，我明天帮你卖了，对了，狗还没回来吗？”
“没有，估计找他狗朋友了，会回来的，睡吧。”
我揉了揉太阳穴，躺在硬床板上老觉得忘了些什么东西，好像，好像……
“不对，咱们翻出来时你看到狗跟过来吗？”
“没有，保安追的那么急……”
还没等我说完，金毛便拿起了外套冲出了房间。
金毛跑的很快，但金毛跑得很慢。
那条金黄色的狗死了。
他的尸体被挂在了一楼的走廊里，鲜血顺着垂下的尾巴滴在了水泥地上。
即便生活再苦，我也从没有见过金毛的眼泪，他深呼了口气，抱着狗的尸体回头看向了我。
我伸手捂住了胸口，皱眉问道：“是保安吗？”
“不是，应该是他发现了我。”
说完后金毛低头亲吻了一下狗的额头，柔声道：“走吧，爸带你回家，等睡醒了明天给你过生日哦，爸给你买鸡腿吃。”
金毛上楼了，抱着狗的尸体，但我却从地上捡起了两块石头离开了小区。
在小区外面我看到了一辆黑色的车子，一个男人正低头擦拭着手上的血迹。
他好像没认出来朝他走来的人是谁，毕竟这片区域流浪汉一直很多，但是等我走近以后，在看到我手里的石头时他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常……常青？”
我举起了石头，沉声问道：“刚才你做什么了？”
“我什么都没做……你……我以前追你可没下死手。”
“那我谢谢你，不疼的，放松，真的不疼……”
……
等我回去后金毛已经搂着狗睡了过去，看着他微微颤抖的身体，我那如一滩死水的心再次疼了起来。
明明我已经脱离了常青这个名字，为什么还是会带给人不幸呢……
我想不明白，只能偷偷拿出了藏在吉他里的药片塞进了嘴里，或许自己不该待在这里的……
金毛走了，我的身上还有几根属于他的毛发。
可金毛也走了，只留下了一沓钱还有一张写着让我好好生活的字条。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也不知道该如何寻找他，只能蹲在那个高档的小区门口等待着。
我怕他做傻事，也害怕自己等不到他，于是我拿出了手机给徐木拨打了一个电话。
“常青！你在哪？”
我并没有理会他的喜悦和激动，而是沙哑着声音说道：“帮我找一个人……”
徐木没有找到金毛，但我却在天快黑时等到了。
他站在马路对面，穿着有些宽松的西装，头发被精心打理过，残留的阳光在他身上留下一层淡淡的金色。
金毛现在的模样我见过，他给我看过他的结婚照，只不过当时笑容是幸福，现在是释怀和一种解脱。
“金毛……”
“喊我叶青吧，金毛死了。”
我没有回答，而是走上前从他兜里拿出了一把折叠的水果刀。
“黑毛，还给我吧……”
“喊我常青吧。”
在叶青皱眉时，我拿出一张湿巾擦去了脸上的灰尘，轻声问道：“你相信我吗？”
“常青……”
叶青苦笑了一下，低下头苦涩道：“我早该想到的……”
我再次问道：“那你相信我吗？”
“可是你现在都变成了这样……”
叶青叹了口气，递给了我一根烟后接着说道：“常青，你相信我吗？只要你把刀子还给我，明天你就能回到以前那种生活。”
“我不相信，因为这样你会死。”
“只要我死了，你就可以用这件事让他……”
“不，我有办法的。”
见叶青沉默，我拉着他默默走向了远处的店铺。
“你看到里面卖的东西了吗？”
“嗯。”
“我的店。”
在叶青皱眉时，我笑着说道：“他买过一个木雕。”
“然后呢？”
“里面是中空的，不仅是他，以后和他有关的人家里应该都有我卖的东西，等人齐了以后，他就该知道什么是疯子了。”
叶青皱眉想了下，开玩笑似的说道：“你不会在里面放了炸弹吧，一锅端？”
见我没有反驳，叶青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哈哈哈，骗你的，我哪有那能力。”
说完后，我拿起了手机看了一眼，轻声道：“时间差不多了，要陪我去见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