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莫林
你的恢复速度一向不慢，到了第二天的时候，昨晚脚上的伤已经无碍行动。
山林的早晨还有露水，你不记得路，紧紧跟在卢修斯身后。
一路上，荒草遍野，人迹越来越稀疏，到最后，野草有人小腿那么高，也因此，草茎被踩倒的痕迹十分明显。
明显平整了一些的地块上，在野草间，是诸多的断壁残垣。
这应该是村子之类的废弃建筑，在应该是村口的地方，你发现了一块石碑，或者更确切地说，是一块墓碑。
【愿已逝之人永得安眠】
你想，这里应该就是休比斯村的遗址，昨晚你梦游到达的也是这个地方。
在明亮的日光下，你看到了比昨夜月光下更多的细节，房屋因为年久失修显得特别残破，靠近村子中心的部分墙壁上甚至还残留着黑色的痕迹，证明着当初那场灭村的真实性。
随着被踩倒的草茎一路延伸，最后痕迹停留在一所偏僻的建筑物前，是你昨夜止步的教堂。
相比较于村子里的其他建筑物，这所建筑物更加古旧一些，但是却因为建筑材料的原因，看上去并没有村子里的房屋那样残破，甚至隐约可见过去的辉煌。
“直接推开门进去吗？”见卢修斯站在门口梦游动作，你上前一步，主动牵起卢修斯的手，为了掩饰那微妙的少女心思，找补了一句，“这样就不会分开了，不许食言想着丢下我。”
“我在小卡诺丝心里什么时候这么没信用了？”卢修斯又是叹气又是笑，主动回握了你，像是要证明自己的信用，一边推开了门。
看似沉重的大门被卢修斯轻松地推开了，打开门瞬间的气流扬起了沉积的尘埃，周围的潮湿而腐败的味道，混合着草木的死亡气息，尘埃叠了厚厚一层，是废弃了几十年正常该有的样子。
灰尘的痕迹肉眼可见地完整，没有特别的地方，也没有什么人或动物光临的迹象。
踏入后，门吱呀着自动又缓慢合上了，卢修斯单手摆弄了一下，确认了不是什么机关的原因，只是大门的卡门设计年久失修，便不再去管。
关上的门没有造成什么影响，只是教堂里的光线立刻暗了不少。
就在你困惑着该从什么地方下手时，你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了远超教堂内亮度的光源，自你的心口析出。
什么东西？你可不认为这是你自带的什么特性，正常人类可没有这种说法。
“舅舅。”你呼唤卢修斯。
他自然也注意到了光团，向你点点头，表情平静，似乎是知晓了些什么，目光里有警惕但不多。
卢修斯的平静表现安抚了你，你跟着冷静下来，眯缝着眼注视着光团，想看看能析出个什么玩意来。
完整析出后的光团并不大，就拳头大小，你的拳头大小，和卢修斯的拳头比要小一点。
完整析出后光团的光芒收敛了很多，你也终于能看清里面的东西了，那是一枚有着绿色杂质的白色的石头，有打磨的痕迹，连蒙带猜能将外形说成叶子，精细度并不高，很粗糙。
它围着你绕了一圈后，又主动飞到了门的位置，停歇在半空，似乎在指引你往门口的位置走。
“看来昨天下午就是它喊的你了。”卢修斯终于开口，解释着石头，目光带了点嫌弃，“啧，守墓人的东西，力量结晶，说直白点就是骨灰。”
“啊……”你下意识点头回应，突然灵光一现明白过来，当时那个声音在吸引你过去后并非是断开，而是顺利到了你身上，目的达到自然不需要继续引导你了。
“跟着走吧。”卢修斯提醒说，并牵着往门口而去，在之前他就表明过这股力量不算是敌人，这时也没有明显的防范态度。
卢修斯单手拉开其中半扇门，门外，出现在眼前的，却不再是来的时候的断壁残垣。
那些建筑物都是完好无损的，铺路的石板是一整块的，杂草有着整齐的断口，被切成了两截，明显是被人修整的痕迹。
稍远一点的村子里隐约还有鸡鸣，只是有些距离，听不真切。
你跟着卢修斯走出教堂，身后立刻被换成了白雾的墙，不见教堂的影子。
雾气也在眼前的空间弥漫，雾气很浓厚，完全遮住了视野，就好像被竖起了一堵棉花墙，村子里的景象却完全不被雾气所影响，或者说那堵棉花墙就是围绕着村庄建立的。
你对这个村庄并不陌生，这些建筑物的布置格局和之前所见的断壁残垣是符合的，并且在一切起点的那场梦里，你也见过。
所以，不费吹灰之力，眼前是村庄就是休比斯的翻版，或者确切点说，是复原。
“是幻术之类的吗？”你询问卢修斯，虽然你并没有感觉到雾气里有魔力的流动，但神使力量的表现形式说不定和魔力无关呢。
“差不多，大概率是放一场过往悲剧，没有警惕的必要。”卢修斯的语气带着几分懒散，“目的地很明确，也毫无探索的乐趣呢。”
你配合着笑了笑，卢修斯的嘴骗人的鬼，你握住的那只手里，凝聚的魔力可没有散去的迹象，和他嘴上的态度完全不一样。
当真正走进休比斯村，村里那种生活气息更为真切了，只是不知道为何，这种真切让你莫名觉得压抑。
暗自警惕着，顺着路径往前，身边偶有扛着农具路过的村民路过，他们似乎看不见你们一样，自顾自彼此谈论着天气、收获之类的话题。
白色石头尽职尽责地还在你们前面引着路，目的地却不是你梦里的村中心广场，那个事故发生地，而是一栋两层建筑。
建筑和周围民居相比，明显上了一个档次，一层右边的窗子是开的，里面是一张长桌，花瓶里是一捧枯萎了好久的薰衣草。
就在你顺着墙体往上看的时候，在二楼右边的窗子开了，一个脑袋探了出来，从脸来判断，那是一位大概十一二岁的少年。
少年有着像是黑珍珠一样的圆瞳，长相弱气，五官属于耐看的类型，在白昼下，脸色没有遮掩，白得吓人，带着明显的病气。
靠着那双标志性的眼睛，你认出来了，这是那个向你求救的孩子。
“是你来了吗？”你和少年那黑珍珠一样的眼眸对上，少年的眼睛里漾出了笑意，他探出身体，向你挥手，只是做出了口型没有声音，但你还是读懂了。
“我来了。”你扬声回答。
就见少年笑得更加灿烂了，他双手撑住窗沿，用着与病弱外形格格不入的敏捷和灵巧，撑起自己后往下跳下。
于是卢修斯截留了一路的魔力终于有了用处，紫色的烟雾状魔力将少年包裹，而后载着他缓慢落地。
引路的白色石头挤进了卢修斯的力量之中，少年的神情里有片刻迷茫，而后像是明白了什么涌出了感激，伸出手去。
就在少年接到石头的那一刻，四周突然暗了下来，村庄的声音也被一刀切断，而石头的亮度却越来越强，很快就超过了剥离你身体时的亮度，并且还在越来越强烈。
光亮刺得你闭上眼，和闭眼后直视太阳的行为相似，眼睑隔绝后你的视野里是血肉肌理的红，但很快，卢修斯的手覆盖在了你的眼上，光线的强度好受了一些。
没有感觉到危险，你的警惕心放下后，另外的心思活络了不少。
卢修斯比你要高些，你踮起脚，估摸了一个高度，手试探着摸了上去，指尖碰上了刷子一样的触感的东西，察觉到你的手，还轻轻颤了颤。
是睫毛，看来你的预估没有多少偏差，再上抬一点点，心满意足覆盖在了卢修斯眼上，换得了他带宠溺的轻笑。
又是几次呼吸过后，卢修斯先放下了覆盖上你眼睛的手，而后抓着你的手拉下：“可以睁眼了，小卡诺丝。”
你睁开眼，又眨了眨，迅速适应了当前空间的光线强度，原本的乌漆嘛黑现在是一片灰白了，石头的光芒弱到好像没有。
那个少年横躺着，漂浮在半空中，脸色苍白，呼吸微弱，一眼看过去都看不出胸膛在起伏。
“这孩子，莫林，就拜托了，殿下……”沉稳的女声有些缥缈，你听清楚了，是类似于托孤，将这个孩子交付给你。
“可以。”卢修斯难得有没有问你的意见就替你答应的时候，或许其中还有什么你并不清楚的考量。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石头上的绿意完全消散，成了没有一点瑕疵的白，然后就在你们眼前化作了烟尘消散。
你看到名为莫林的男孩肉眼可见地恢复着健康，呼吸逐渐绵长而有力，脸色也跟着红润起来，周身那股病弱的气质也得到了消减，他看上去和一个健康长大的男孩没有差别了。
“她用最后的力量救下了一个幸存者。”卢修斯看着空无一物的地面，若石头还尚存实体，那么它留下的粉尘就会在那个位置。
你听不懂卢修斯话语里具体的情感，但大概是惋惜的，有那么一刻，你感觉你和他的距离十分遥远，隔着千山万水，也隔着千代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