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依旧下着，没有一点停下的苗头。
楚清鸢的手指动了动，眼睛缓缓睁开，映入眼帘的，便是陌生的环境。
她记得，自己离开曹家时，遇见了谢廷稷。想来这地方就是他临时住的地方。
不过，作为西巡察使的大邺太子，他本应该还在来潭州的路上。
楚清鸢仔细一想，瞬间明白了他这次西巡的最终目的地。
“吱呀——”房门从外面打开，打断了楚清鸢的思绪。
“公……小姐，您终于醒了。”慕情见到楚清鸢第一眼后，松了一口气。
“慕情？”
慕情将手中端着的汤药递给楚清鸢，“嗯，小姐，是那人诱我前来的。”
两日前，她一直等在约定的地点，却一直没有等到自家主子，便猜测可能出现了意外。
出于谨慎，她不敢轻举妄动，只好等在曹府附近，伺机查探。
不等她查出什么，就有人通过一个小孩递给她口信，让她来福禄客栈。
虽然她觉得这福禄客栈可能会是陷阱，但面对主子的安危，她也不得不冒险。
来到客栈的她，收到了主子的匕首，并见到了那副她还算熟悉的银色面具，她心底的疑虑才减小一点。
打开房门，见到脸色苍白毫无意识的主子时，她差一点就和守在主子身边的俊美男子出手了。
“小姐，还好你没事。”
楚清鸢接过慕情手中的药，一饮而尽。
“可惜了。”
“小姐，曹家没有那东西吗！？”
楚清鸢摇了摇头，“目前来说，没有。”她也不是没想过曹家是不是欺骗了她，但前后一想，这种可能很低。
“慕情，继续查。”如果不是情报出了问题，那就一定是曹家有所隐瞒，毕竟，概率低不代表不会发生。
慕情接过楚清鸢手里的药碗，“是，小姐。”
“对了，救我的人呢？”
“我来之后就没见到他们的身影了。”
楚清鸢点点头，挣扎着从床上起来，来到窗边。
雨淅淅沥沥地下着，但街上无任何的行人。
“今日有何大事发生？”
慕情拿过披风，披在楚清鸢的身上，“今日，大邺的太子殿下刚好来到潭州。”
楚清鸢伸手拉了拉披风，“看来，这潭州的天就要变了。”
她清楚，他和他在某些方面其实是一种人——为达目的不罢休。
他一番筹谋，势必又要掀起一番血雨腥风了，她得赶紧拿到佛珠，马上离开，否则殃及池鱼。
————————
城门口。
潭州的雨丝像淬了冰碴，斜斜地砸在青石板上。谢廷稷的车辇停在了城门口。
车辇里传来手指叩击檀木的脆响。谢廷稷掀开明黄车帘，伞盖下的面容在雨幕中显得格外俊美。
三十六名八品以上官员虽撑着伞，但浑身早已湿透，静静地等在城楼下，唯独居中的朱漆软轿空着。
“下官周衷，携领潭州大小官员拜见太子殿下。”
“拜见太子殿下！”
众人拱手行礼后，跪在雨里。
谢廷稷脸上依旧是一片温润，但眼底满是冷意。
跪地的官员们，迟迟没等来起身的命令，只能任由汇聚在地上的雨水侵蚀他们的膝盖。
“本宫记得，这潭州的知府不姓周。”他的语气温和，却穿透雨水的阻隔，落入了潭州每一个官员的耳朵里。
\"启禀殿下，陈大人今日感染重疾，未能亲迎，还望殿下恕罪。\"跪在最前面的周衷抬手回复，话音刚落，他立刻磕头。
\"好个重疾。\"谢廷稷忽然轻笑，将手中茶盏掷在轿帘上。青瓷碎片混着雨水在锦缎上绽开，\"没气了吗！？\"
四个简单的字，却威慑住了众人。
“本宫身为储君，奉陛下谕旨巡视大邺西部州，怎么，这潭州是有何特殊之处？”
“殿下恕罪！下官不敢。”潭州官员心里捏了一把汗，只能磕头求饶。
银刃看着雨幕下跪着的众人，心里一阵冷笑。三日前他刚收到密报，陈虑前些日子还新娶了一房小妾，怎么可能得了“重疾”。
怕是此刻雨中跪得笔挺的官员里，至少有半数的顶戴花翎沾着陈党露水。
\"传太医署王院判。\"谢廷稷忽然开口，玄色蟒纹大氅映衬下，他更加冷漠，\"既然周大人病得连家门都迈不出，想来这潭州的郎中怕也无力回天，本宫就让王太医在城门口等着陈大人的病躯。\"他转身时眼尾掠过人群，\"若诊治无误，本宫倒要给陈大人请封个'忠君典范'。\"
人群中响起压抑的抽气声。他们也没料到襄都盛传的窝囊太子竟然如此强势，不给陈家任何的面子。
\"殿下三思！\"终于有官员按捺不住，\"陈大人治理潭州十载，若此时......\"
\"这位大人这是在教本宫如何行事？\"谢廷稷截断他的话，指尖漫不经心地摩挲着腰间玉璜。
雨幕中隐约传来马蹄声，三匹快马自南门疾驰而来，马上骑士的玄色披风上绣着金线云纹——正是御前亲卫的标志。
“想来几位大人们应是早已不曾感受过风吹雨淋了，今日，便为了你们口中‘治理潭州十载’的陈大人淋上一淋吧。”
雨哗啦啦地下着，早已浸湿了官员们身上的衣袍。
两盏茶的时间已过，已经有官员额头冒起细汗，坚持不住了。
但谢廷稷却让侍卫将圣旨抬到跪地官员们的前面。
若是他们敢妄言、妄动，那就是抗旨不尊，是要诛九族的。
官员们心里憋闷、难受，却不敢表现出来。
一个时辰不到，众人终于在雨幕中见到了软轿的身影。
轿帘掀开的刹那，谢廷稷看清了那张肥硕的脸。
\"殿下恕罪！\"陈思踉跄着滚下轿子，\"下官确实......\"
\"陈大人这病，来得蹊跷。\"谢廷稷掀开帘子，目光落在陈思那“假白”的脸上，\"不过本宫倒想起件事——三日前，陈大人可是喜气洋洋地抬了一门美娇娘呢。\"
陈思也没想到谢廷稷这么难缠。
不等他开口解释，谢廷稷就已经出了声，“陈大人可是大邺的栋梁，还是让王太医帮忙诊治一番才行。”
正当陈思打算再说些什么的时候，他身后的师爷拉了他一把，他只好不情不愿地跪下谢恩。
“臣多谢太子殿下关怀。”
谢廷稷温和一笑，“大人客气。既然陈大人身体不适，那还是不要在雨中待太久了。”
\"至于各位大人，也算体验了一把百姓的艰辛，就先起来吧。\"
“谢太子殿下。”他们各个都是狐狸，此刻却搞不懂这位太子的做法。
恩威并施？
雨势渐急，潭州城的轮廓在水雾中愈发模糊。谢廷稷望着天际翻滚的乌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这场雨，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