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皇子从衣柜里挑了他最讨厌的星郎色的衣服。
上一世人尽皆知父皇爱素不爱艳,爱文人风骨不爱虚伪贪利之辈。
后来才知道,父皇爱的不是素色,是穿在太子身上的颜色。
除了素色,父皇还爱太子上身的黑、紫、绛。
他小时候没长开,眉眼清朗与齐帝很像,如今十岁,五官越发明艳,亏的那双时常蕴着讥讽和挑衅的眼睛,压了整体的艳色,高傲睥睨的样子,端的是王孙风流。
扇子一开,活脱脱一张扬孔雀王,走出去定能夺了诸多女儿家的眼,赞美如云。
可惜身边人个个眼瞎,三皇子那张臭嘴只会拐着弯骂他是嚣张野鸡。
太子看他眼神像看活腻了的烤鸭备选。
六皇子一脸出家人清心寡欲相,倒人胃口。
尹妃只恨他长的不像齐帝,逼着他在别的地方补足。
五皇子对镜自怜,眸中讥讽更浓了。
镜中的他一身星郎色,像小丑披上了舞衣,他用一辈子学会了一件事: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苏长淮这日正当值,远远看到五皇子撑伞走来。
淅淅沥沥的灰色梅雨天,猛地出现一块云开雨霁样的天空碎片,让潮闷的空气一新。
“苏统领,本殿下来找父皇。”
这可稀奇了,几位皇子除了半个月一次的问安根本不会往陛下身边凑。
“属下这就帮五皇子禀报。”
没一会儿,苏长淮从里面出来:“五皇子请。”
祁承阙抖抖雨水,将伞交给身后伺候的下人,走了进去。
“儿臣拜见父皇,父皇万安。”
齐帝从公务中抬头。
帝王心里有一圈很乱的关系网。
当年他与皇后成亲的时候,尹妃才九岁,常入府看望皇后。
他对尹妃初始是有些怜惜的。
因为爱屋及乌。
只是这点儿怜惜自尹妃进宫后消减。
尹妃与皇后同出一母,她生的孩子,让齐帝不知该待以什么态度对待。
反正比纯野的强一点儿。
这也是齐帝今天愿意见他的原因。
“什么事。”
五皇子行大拜之礼:“父皇那日训诫,儿臣铭记在心,日思夜想觉得愧对父皇,愧对太子皇兄,太子皇兄心怀天下,为百姓杀贪官,治腐败,儿臣怎能拖后腿。”
“儿臣以为,应该彻查尹家,若尹家也如五姓那般,应该重惩!”
齐帝神情微妙,一时摸不清五皇子是傻了还是疯了。
若是个正常人,会想着牺牲给他银子,为他助力的母家吗?
五皇子把尹家推出来图什么?尹家倒了他能得到什么好处?
他可是知道尹太尉私下里是站五皇子的。
齐帝认真了,他仔仔细细将五皇子看入眼中。
薄衫几乎要显出瘦弱的脊骨骨节。
“抬起头来。”
祁承阙乖乖抬头。
齐帝想了一会儿。
这个叫什么来着?
不重要。
“你想查尹家?”
祁承阙认真点头。
齐帝:“你想怎么查?”
五皇子面色微哂:“儿臣蠢笨,不知道怎么查,朝堂有能之人这么多都听父皇的,儿臣也听父皇的。”
于是齐帝问了:“不如朕把这件事交给你?”
若五皇子想揽权,应不会拒绝。
五皇子连连摇头:“儿臣愚笨,做不好此事。”
齐帝再接再厉:“朕看你有太子之姿,朕再找个人,给你做辅。”
五皇子果然犹豫了。
齐帝冷笑,果然想揽权!孽畜!
只听五皇子犹犹豫豫道:“父皇,儿臣真的可以吗?那儿臣可以指定一人吗?”
齐帝一脸冷漠的看他演:“你说。”
祁承阙:“儿臣想让父皇身边的起居郎,尹守知作辅。”
齐帝:“……?”
一个外孙,一个孙子,查亲爷爷亲姥爷。
这是什么天大的笑话?
“你为什么想要他?”
五皇子笑的一脸傻气:“因为尹大人,君子如兰,定不会徇私枉法。”
‘徇私枉法’这四个字戳了齐帝心窝窝。
尹守知是他给太子准备的人才,他想让尹守知做太子的纯臣、孤臣,既然如此,太子必然得是尹守知最忠心之人,要比家族更重要!
尹守知的才能,齐帝看在眼里也很满意,唯独他的心性和立场,齐帝还未检验。
尹家本就是齐帝给尹守知准备的试炼场,或早或晚。
如今五皇子早早的提出来,齐帝动了心。
既可以测试尹守知,还有了五皇子作为背锅人。
五皇子人小,齐帝正好有理由‘宠儿子,陪儿子闹闹’,表面过家家,暗里动真格,只看尹守知怎么行动。
若尹守知过关,这位十六岁的状元郎就是下一个三公九卿,若不过关,他也趁早为太子选下一个忠臣。
如今拒匈奴来朝已经有六年,边疆形势越发严峻,齐国还有将无帅的死样,齐帝早已决定,只要开战,他必御驾亲征,战场凶险,一旦他出了事,太子无人可用该怎么办……
他还有多少年能为太子铺路呢?
这样一想,齐帝立刻有了抉择。
他走下御台,将五皇子扶起来,一脸欣慰的看着他
“你都长这么大了,知道为父皇分忧了,好好好,你想要谁朕都给你,随你去查。”
祁承阙一脸惊喜和孺慕
“真的吗?多谢父皇!”
齐帝哈哈一笑,牵着五皇子上了御台
“来来来,陪父皇看看折子。”
五皇子忐忑:“儿臣可以吗?”
“朕说你可以你就可以。”
齐帝朝着壮公公这个没眼色的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玉儿搬张凳子!”
祁承阙拆台:“……父皇,那是四哥的名字。”
齐帝咳了两声:“父皇知道,承景对吧?”
祁承阙继续拆台:“……这个是三哥。”
齐帝:“……”
“那你叫什么?”
祁承阙心冷如铁,含着一点点微妙的恶意
“阙。”
壮公公:“……”师父也没交代遇见这样的事该怎么圆场啊。
这对儿假父子互相演完了、分开了。
祁承阙阴着一张脸,回了宫殿,对镜自照。
他是几个兄弟里最笨的,不如大哥勇武,不如三哥玲珑,不如老四心狠坚毅,不如老六文采斐然,唯一出众的马术也是太子教的。
他就像见不得光的蝙蝠,只能趁虎狼相斗顾不得他的时候吸口血。
前世太子三十岁出征倭国,父皇无意间向他透露了一个消息。
父皇给太子下了毒。
还说太子有长生之术,但是太子厌恶父皇,不愿意与他分享,太子想逃离他。
于是他见机向父皇上谏,装病以试太子。
这样昏君的行径,放在如今的父皇身上定要砍了上谏的人。
只是上辈子的父皇疑心病病入膏肓。
满心满眼都入了太子的魔障。
于是父皇假病以试太子。
事情比他想象的还要顺利,太子不知真相以为父皇病重,为防老大叛变,与尹守知带兵入京。
父皇一看上万兵马杀气腾腾而来,以为太子有异心,惊怒之下圈禁太子,下狱尹守知。
他找到机会,灌了尹守知毒酒,作出尹守知为太子死谏的假象,挑拨太子与父皇的关系,太子兵变二废。
这是他赢的最彻底的一次。
只看尹太尉站他这条船上带着整个尹家下了地狱,就知道他赢得多么漂亮了。
既让尹家给他陪葬,又断了太子臂膀,还挑拨了父皇和太子的关系。
一箭三雕!
可惜母妃失心疯了,不仅不和他庆祝,还要杀了他。
没办法,只能劳烦母妃死一死了。
最后死在太子手上,也在他预料之中,他死的还是很开心的,毕竟死前他用实力证明了他不输给其他兄弟。
重来一世,五皇子很心累,因为其他兄弟也重生了,他很笨,斗不过他们啊。
他的那点儿心计,怎瞒得过父皇的眼睛,父皇顺水推舟,这身衣服定占了很大的功劳。
父皇看见这身衣服是不是想到了太子?
说他有太子之姿,呵!
若是前世,他一定会高兴万分,并为之努力。
现在
“恶心。”
祁承阙知道尹守知的品性,有他辅佐尹守知,定会让尹守知踩着尹家飞升成为太子身边最得力的臂膀。
太子可不得感谢他吗~
等尹家倒了,母妃的病是好还是坏?
如果母妃病情加重,想杀人
唔……让她去报复太子吧。
然后被太子送下去。
这样他就自由啦!
自由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