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纱帘洒落，几只蓝翅凤蝶正翩跹掠过玫瑰花丛。齐墨支起身子，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还残留体温的毯子，片刻后披衣走向庭院。
鹅卵石小径上新鲜的脚印让他唇角微扬，阳光似乎都随着他的脚步变得雀跃起来。他把自己陷进藤椅时，薰衣草香的毛毯已被晒得蓬松温暖，像被太阳烘焙过的云朵。
就在睡意即将漫过眼帘的刹那——
“哒、哒、哒“
急促的皮鞋声碾碎满园静谧。齐墨懒洋洋地掀开眼帘，只见几个黑影正穿过蔷薇拱门。为首便是熟悉的人，准确的说，进入院子的全是熟人。
毕竟这里是张家人在长沙的据点，能出现在这里的全部是张家人，这一批张家人大多数都是和他一批接受训练的家伙。
不过很少能在张辰林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难不成是张家出事了？不可能，要是张家出事了，他不可能带着人往他这里走。
这到底是怎么了？
齐墨的眼底闪过沉思。
“柊槿。“
清冽的嗓音落下，齐墨慢悠悠地从摇椅上抬起头。阳光透过树叶间隙，斑驳地洒在他微眯的眸间，映出一片慵懒的金色。
站在他面前的男人面容俊美，眉目如画，却带着几分欲言又止的犹豫。
“嗯？“齐墨懒散地应了一声，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怎么，有事要我帮忙？“
“你总是一个人待着，我们有点担心。“站在张辰林身后的青年忍不住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关切。
齐墨缓缓坐直身体，修长的手指轻轻搭在摇椅扶手上，眉头微挑，目光从几人脸上一一扫过。
“所以......“他拖长了尾音，视线最终落在其中一人紧握的手上，眼底闪过一丝玩味，“你们是想让我出去走走？“
“二月红的夫人身体现在健康很多，长沙的确出现一些事情，二月红准备带着他的夫人出去散心，顺便邀请你一起。“
齐墨唇角漾起一抹洞悉一切的笑，日光在他睫毛下投出细碎的阴影，将眼底的玩味藏得滴水不漏。站在最右侧的青年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脖颈泛红的模样活像只被揪住后颈的猫。
“柊槿，你就给句准话——“那人索性破罐破摔，“到底去不去？“
“若我说不去...“齐墨指尖轻叩藤椅扶手，檀木发出空灵的回响，“诸位是准备敲晕我，还是用道门缩地成寸的法子把我扔上车？“
张辰林掸了掸长衫上并不存在的灰，温润如玉的嗓音说着最土匪的话：“我们直接压着你去“他顿了顿，眼眸中带着笑意看着齐墨，“抬也要把你抬去。“
齐墨望着这群相交数十载的老友，忽然觉得当年在扎格拉玛结义时喝的定是掺了假酒。蝴蝶掠过他骤然僵住的嘴角，恰似天道投下的无情嘲笑。
“罢了罢了。“齐墨摆了摆手，眼底划过一丝无奈的笑意，“我便随他们走一趟。长沙这边的事务就交给你们了——尤其是小官那边，盯紧些。“
话音未落，左右两边的肩膀便被人稳稳扶住。他抬眼望去，只见两位老友一左一右架着他，脸上挂着得逞的灿烂笑容。
“现在就要走？“齐墨挑眉，“我连件换洗的衣裳都未收拾。“
其中一人轻笑出声，慢悠悠提起脚边的藤编行李箱，在齐墨眼前晃了晃。阳光在箱扣上折射出一道刺眼的光，晃得他眯起了眼。
“好，好得很。“齐墨气极反笑，“你们这是万事俱备，只欠我这个'东风'了？“
众人闻言大笑，有人甚至拍了拍他的肩：“柊槿啊柊槿，你总算明白我们的良苦用心了。“
齐墨望着这群老友，摇头叹息间，却也不自觉地弯了唇角。也罢，出去走走也好，说不定还能遇到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呢。
齐墨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读出了藏不住的关切。他摇头失笑，终究没再多说什么——这群老友的用心，他心知肚明。
刚踏出张家大门，一辆黄包车便映入眼帘。车夫转过头来，那张熟悉的面孔让齐墨扶额的手顿了顿。
这不是陈皮府上的人吗？看来这是他们商量出来的结果，不过遮掩的话.....
这次去的地方应该就是北平了吧，不知道能不能看到一出好戏。
车夫憨厚一笑，眼角挤出几道皱纹：“齐先生，请上车。“
齐墨嘴角抽了抽，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
连车夫都是自己人...这是怕我半路溜了？
他抬腿上车时，余光瞥见巷口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好么，连“盯梢组“都出动了。
“二月红夫人病愈出游...“齐墨靠在车座上，望着逐渐远去的张家宅院，喃喃自语，“这理由编得，还不如说带我去缅北挖矿呢。“
黄包车转过街角时，他分明听见暗处传来几声没憋住的笑。
齐墨余光扫过巷尾晃动的衣角，无奈地摇了摇头，却也没拆穿这群老友的小把戏。
黄包车稳稳停在长沙车站前，他拎着箱子下车，一抬头——
车夫正站在站口冲他憨厚地笑，而几步外的茶摊上，某个“盯梢专业户“正举着报纸装模作样，可惜报纸都拿反了。
齐墨：“......“
这群人......
怕不是上辈子欠了我的债，这辈子专门来折腾我的吧！
他深吸一口气，抬脚往站内走去，身后立刻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得，连“护送队“都跟上了。
行，你们赢了。
这趟出门，我认栽。
“齐先生。“
一道温婉的嗓音传来，齐墨抬眼望去——丫头站在月台的光影交界处，一袭素色旗袍衬得气色红润，眉眼间再不见往日的病态。
他微微颔首，两人默契地登上火车。
包厢内，齐墨将行李搁在置物架上，落座时衣摆带起一缕沉水香。丫头端坐在对面，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绣帕边缘。
“夫人近来可好？“
“多亏齐先生......“丫头突然哽咽，帕子掩住泛红的眼角，“若不是您，我恐怕......“阳光透过车窗在她睫毛上碎成金粉，将泪珠映得晶莹剔透。
齐墨静静等她平复。
“失礼了。“丫头破涕为笑，颊边梨涡若隐若现，“只是想起能再陪二爷看海棠......“她絮絮说着近日能尝出茶香了，夜里不再咳醒，说着说着又忍不住去擦眼角。
“我看看脉象。“齐墨三指轻搭上她腕间，垂眸时一缕鬓发滑落，“若恢复得好......“他忽然抬眼，眸中笑意如春冰初泮，“便可以进入最后一个阶段的治疗了。“
“当真？“丫头猛地攥紧帕子，指节都泛起青白，又慌忙松开，“我......“她突然起身要行礼，被齐墨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