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塞缪尔的意识深处，漂浮着一层细碎粗糙的种子颗粒大小的粉末。
千眼魔章所有的眼睛都闭了起来，正软软地缩在华千的怀里。
人类往往无法看见自己的深层意识，就连华千也清楚自己无法在这里待太久。
自从她进入的每一刻，周围的空间都对她产生了巨大的压力。
她感觉自己的精神力在承受压力的同时在飞速弥散。
如果弥散殆尽，华千也将会迷失在意识深层永远无法出去。
华千看着塞缪尔意识深层的这些粉末，她从中感受到了不属于人类的气息。
而这种细碎的粉末，在他的意识层里勾勒出了一种奇怪的图案。
这种气息也并不陌生，华千在不久之前刚接触过......
这是，虫族的气息。
塞缪尔他的意识深层，有虫族留下的痕迹。
蓦地，华千从心底窜上脑海的，是一股恼火。
到底是什么虫子！
怎么敢......怎么敢在他的意识深层留下这种脏东西！
而且，塞缪尔知道吗？
他一直想要阻拦自己进入精神图景。
到底是因为不想让自己知道他已经是黑暗哨兵。
还是说，他是在掩盖这里的东西。
华千朝着漂浮的种子粉末伸出手去，她的手却穿透了这些粉末！
她没有能力改变这种图案。
......这些粉末已经稳定的刻印在塞缪尔意识深层了！
现在的他，还是人类吗？
华千垂下眼，沉默地看着怀里沉睡着的千眼魔章，将它抱紧了一些。
华千离开意识深渊的同时也离开了塞缪尔的精神图景。
此时的塞缪尔双目紧闭，皱着眉倒在了华千的身上，似乎睡得很不安稳。
华千隔着宇航服看着塞缪尔的睡颜，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心底的复杂情绪。
少顷，她推开了他，从精神疏导的内间走了出去，重新打开了内线话筒。
“怎么就你一个人出来了？”
承双居然还在外间待着。
高速运输机的主驾驶已经移交给了后援舰队统一指挥，他现在则是无所事事地靠在领航台的位置上揶揄华千。
“嗯，我要先回白塔。”
华千打算最后挣扎一下。
承双啧啧朝精神疏导的内间遥遥示意了一眼，啧啧称奇：“你不带他一起？”
“他醒了之后麻烦转达一下，留在这儿，或是回去都随他。”
华千摇了摇头。
她的语气很平淡，但是内容听在承双的耳朵里就很劲爆了。
这是什么水平，精神疏导这才多久塞缪尔就晕过去了？
光是听上去，承双的心底一股钦佩就油然而生了。
他麻溜地从座位上站起来：“你找别人转达，我跟你一起回去。”
华千无语地看了嬉皮笑脸的承双一眼，张口就打算拒绝。
“枫木野在白塔等我们。”
承双依旧一副笑嘻嘻的模样，开口堵住了华千想说的话，他有底气笃定华千的拒绝不会说出口。
果然，华千挑了挑眉，收回眼神轻笑了一声：“不错，效率很高。”
枫之谷在副本内部肯定也有类似于公民热线那样的联络方式。
不过承双能这么听话，倒是令华千非常欣慰。
两人很快就从运输机返回后援舰队，饕餮飞蝗前锋虫群的局面控制下来后，距离后半段虫潮来临仍有闲暇。
前线暂时不缺华千一个，而且后援舰队的指挥官得到过萝丝的口令。
华千要做的事情，不违背原则的就尽量满足她。
在返航的战机上，华千在公民热线里联络了队友。
同样经历了虫潮的帝雀和梅西耶传来了和华千同样的感受。
直面虫族的战场才发现，他们都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也都将战争想得太过简单了。
同时，华千也将从塞缪尔意识深层看见的带有虫族印记的图案画了出来。
返回孤岛的通讯范围内，她立刻就通过终端将图案发给了萝丝。
萝丝很快就回复了华千，她果然知道些什么。
[萝丝：你怎么会有虫母的忠诚刻印？好像有点不太一样……从哪儿看来的？]
[华千：虫母的忠诚刻印是什么意思？]
[萝丝：这是虫母掌控虫族的手段，忠诚刻印的优先级甚至高于虫族的基因本能]
[萝丝：不对啊，这是二号基地的研究项目啊，你炸的不是一号基地吗？谁给你看的！]
[华千：这个刻印可以人的意识里实现吗？]
[萝丝：想都别想！你以为这么简单就能做到的吗？]
[萝丝：而且人脑要是刻了这个，那我们和虫族有什么区别！]
[萝丝：你立刻回白塔给我汇报一下情况！]
看到萝丝的回答，华千的心终究沉了下去。
如果猜的没错，塞缪尔确实本该死在那场战役里。
他之所以能够重返灰界，大概率是虫母救了他。
如果萝丝的话有五分是真，那么从虫母救他的那一刻起，塞缪尔就不再是人类同伴了。
因为他的意识里已经被虫母刻上了忠诚刻印。
刻印的效果尚不明确，但绝对是不小的隐患。
未知塞缪尔自己的本心，可只要他活着，他就不是人类阵营的一员。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华千此刻，仍然能感受到自己手指上戴着的婚戒。
身为寡妇的心境却比刚进副本时更坦然了。
人类阵营……
华千的脑海里第一次浮现出这个词，正是在她直面战场的时候。
这个副本所谓的阵营战，真的是灰白黑三方吗？
2级虫潮她们尚能应付，但可以见到休生期结束的虫母已经为自己的虫族进化出了令人类措手不及的昏厥虫毒。
如果是接连出现的2级虫潮又怎么办……
甚至，如果是1级虫潮呢？
在这样的情况下，人类真的还要再内斗吗。
或许内战尚未能分出个胜负，整个族群就已经要被虫族撕碎吃掉了。
“这里没别人，你跟我说实话，到底要找我队长谈什么？”
承双狗狗祟祟的提问打断了华千的思绪。
他也没想通为什么枫木野立刻就答应了见华千。
“一开始就没骗你，”华千抱着胸，嘴角难得勾起了一丝沉重的笑意，“我是找她谈合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