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不再是滴落,而是成团成块地砸在玻璃上,发出密集的“砰砰”声,仿佛有无数石子在疯狂敲击。
明野的视线死死钉在挡风玻璃上,瞳孔因极度紧张而收缩,呼吸急促得如同风箱。
他能感觉到身旁的宁萌身体在不住颤抖,却不是因为寒冷,而是源自深入骨髓的恐惧。
两人谁也不敢开口,生怕一分神就会被这狂暴的力量彻底吞噬。
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水汽和金属锈蚀的味道,锅炉因剧烈晃动而间歇性喷出滚烫的蒸汽,在驾驶室内形成白茫茫的雾障,更添了几分窒息感。
不知过了多久,明野的手臂已经麻木到失去知觉,喉咙干得发疼。
他猛地咬牙,意念一动,召唤出了怪诞法则,打开聊天频道。
蓝光在昏暗的驾驶室内骤然亮起,映出他苍白而扭曲的脸。
界面一打开,密密麻麻的聊天信息便如潮水般涌来,每条信息都带着惊恐的红色感叹号:
“坐标xxx,有人吗?!我的屋顶被砸穿了顶!雨水都灌进来了,救我!”
“天彻底黑透了!我开了所有探照灯,只能照见五米内的范围!”
“谁能告诉我水下是什么东西?!刚才我的船底被撞了一下,整个船身飞起来了!”
“救命!我也遇到了!就在刚才闪电的时候!水里有个眼睛!跟卡车轮胎一样大!”
“我在浅水区触礁了!皮筏漏了!我完了!”
“有没有人注意到温度?我这里气温骤降,船舷都结霜了!”
“救命啊!我的船在打转!好像被吸进漩涡了!”
“有人看到安全区的信号吗?地图上的绿点还亮着吗?”
“我的绿点……刚才闪了一下就灭了……”
信息刷新的速度快到屏幕模糊,夹杂着无数玩家惊恐的发言。
明野的眼角微微抽搐,很快,他就又看到了一条让他毛骨悚然的消息:
“那东西浮出水面了……像座山……”
紧接着,发言者的头像永远变成了灰色。
“明野……”宁萌的声音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她盯着屏幕上那句“绿点灭了”,瞳孔剧烈收缩,“我们的安全区……还在吗?”
驾驶室外,一声沉闷到胸腔共振的咆哮穿透雨幕,比任何雷声都要震耳欲聋。
明野猛地抬头,透过被雨块砸得模糊的玻璃,隐约看到远方的黑暗中,有什么东西正在水面下缓缓隆起,掀起的浪头让整个世界都在倾斜。
很快,明野便察觉到了车里的气温也出现了变化。
仪表盘上的温度指针突然开始疯狂逆时针旋转,明野的指尖刚触到金属操作台就猛地缩回——冰冷的触感像被烙铁灼烧。
宁萌的牙齿开始不受控制地打颤,呼出的白雾在面前凝成细小冰晶,房车铁皮墙渗出细密的水珠,瞬间冻结成霜花。
黑暗中,巨浪彻底化作沸腾的黑水,浪尖凝结着锋利的冰棱。
当浪头轰然砸下时,不再是水花四溅,而是整片整片的碎冰如霰弹般横扫过来,在挡风玻璃上砸出密密麻麻的蛛网裂纹。
宁萌尖叫着用手臂护住头部,碎冰擦过她手背,瞬间留下三道青紫的冻伤痕迹。
狂风裹着冰粒如同砂纸般打磨着房车,铁皮表面的漆皮成片剥落,露出下面结满冰碴的金属。
明野感觉自己的睫毛上都挂了冰珠,每眨眼都带着刺痛。
锅炉的轰鸣声中混入了不祥的咔嚓声——不是蒸汽管道爆裂,而是水箱里的水正在急速冻结。
\"快看!\"宁萌突然指着窗外。原本深不见底的水面竟开始缓缓升起,不是浪,而是整片液态的黑色在直立,像一堵正在倾倒的巨墙。
无数冰棱从\"水墙\"表面生长出来,折射着偶尔划过的暗金色闪电,形成一片令人目眩的死亡棱镜。
房车被上升的水流托着不断抬高,驾驶室里的明野和宁萌两人纷纷瞪大了眼睛,满脸都是惊恐的神色,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整个世界开始颠倒。雨水不再坠落,而是被狂风吹成冰箭逆向射向天空;浪涛化作黑色的瀑布,从头顶倒灌而下。
明野死死扣住操作台,看着宁萌的发丝全部倒竖起来,仿佛有只无形的巨手正在将他们连人带车从地面剥离。
奶酪被冻得贴在地板上动弹不得,丑宝的羽毛间结满冰坨,徒劳地拍打着翅膀却无法保持平衡。
突然,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穿透耳膜。
那堵直立的黑色水墙轰然倒塌,裹挟着无数冰棱,以泰山压顶之势砸向渺小的房车。
房车在黑色冰棱的狂轰滥炸中剧烈震颤,铁皮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仿佛下一秒就会被撕成碎片。
明野感觉脊椎几乎要撞碎椅背,却在浪墙即将将房车拍进河底的刹那,一股暗流诡异地将船身横向推开。
巨大的冲击力让两人眼前炸开金星,等意识回笼时,才发现房车奇迹般卡在浪谷凹陷处,如同被巨兽含在齿间的猎物。
“我们……我们还活着?”
宁萌的声音混着牙齿打颤的咯咯声,睫毛上的冰晶随着颤抖簌簌掉落。
她的右手仍死死攥着扶手,指节泛着青白,手臂被金属棱角硌出一道血痕,却浑然不觉。
明野想开口回应,呼出的白雾却在唇前凝成细小冰碴,他只能艰难地转头,用眼神与她对视——那目光中交织着劫后余生的茫然与仍未消散的恐惧。
时间在暴雨的轰鸣中变得扭曲。起初,浪头依旧如黑色山峦般压来,但高度开始肉眼可见地降低。
从十几米的庞然大物,渐渐缩减到七八米,再到四五米,每一次撞击的力道都在减弱。
雨势却丝毫未减,密集的雨帘中,黑色雨块依旧裹挟着冰粒,如同永不疲倦的投石器,持续砸在车顶与船舷。
渐渐地,浪头拍打船身的节奏开始紊乱。不再是排山倒海的连续重击,而是间隔拉长的闷响。
房车从垂直抛飞变成侧翻打转,铁皮刮擦水面的刺耳声响,取代了先前震耳欲聋的轰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