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记忆悠然一枕槐安 壹
元清音缓缓地睁开了那紧闭许久的双眸，随着意识逐渐清晰，那些被尘封已久的记忆也慢慢涌现，瞬间充斥着她的脑海。
六百多年前的点点滴滴、桩桩件件，此刻竟都如此鲜活地浮现在她的心头。曾经的欢笑与泪水、荣耀与屈辱、爱与恨……所有的情感交织在一起，仿佛一幅绚丽多彩却又充满沧桑的画卷展现在她眼前。
然而，当她定睛看向周围时，却发现眼前所发生的这一切竟是如此陌生而虚幻，宛如置身于一场迷离的梦境之中。元清音不禁有些恍惚，一时间分不清究竟何为真实，何为虚妄。
但很快，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纷乱的心绪平静下来，并开始尝试接受这个现实。她知道，无论如何，过去已然无法改变，唯有勇敢地面对当下和未来。于是，元清音最后一次回过头去，深深地凝望了一眼这片承载着无数回忆的故土。
在那一刻，她眼中流露出无尽的眷恋与不舍，但更多的还是那份决然与坚定。随后为了完成自己的任务，她，别无选择。
东西，也已经准备齐了。接下来，便是去找那只独角神鹿。
然而，就在她踏上寻找神鹿之路时，一个完全出乎她意料之人带到了她的面前。
虞忆。
当两人的目光交汇的瞬间，时间仿佛凝固在了这一刻。四周的空气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相遇所震慑，变得异常安静，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他们二人。
虞忆呆呆地站在那里，瞪大了双眼，满脸惊愕之色。而元清音同样愣在了原地，心中掀起惊涛骇浪。曾经的过往如潮水般涌上心头，那些痛苦、怨恨与不甘在这一刻再度浮现。
紧接着，元清音的眼神中燃起了熊熊怒火，那是对虞忆深深的恨意。尽管时光流转，但这份恨意却从未消散。她永远无法忘记，正是因为虞忆，自己才会不幸中了漠悲咒，从此陷入无尽的折磨之中。
此刻的虞忆已不再是当初那个长发飘飘的模样，取而代之的是一头利落的短发。然而，那双犹如黑曜石一般深邃而明亮的眼眸，却依然如故，让人一眼便能认出。只是如今这双眼睛里多了几分沧桑与迷茫，少了昔日的自信。
要知道，在孟渝被灭前，元清音就特别喜欢虞忆的这一双眼睛。
但现在，她却再也喜欢不起来了。
“........”
“怎么是你？”元清音冷冷问道。
虞忆暗了暗眼眸，同样问道：“那你怎么在这？”
元清音：“我要去哪，那又关你什么事？”
虞忆张开口似乎还想要说些什么，然而元清音却仿佛没有听到一般，脚步丝毫未停，就这样与虞忆直接擦肩而过。
但是虞忆并没有就此放弃，她不甘心这样被忽视，于是她下意识地伸出自己的右手，紧紧地抓住了元清音的手臂。
元清音感觉到手臂一紧，瞬间转过头来，眼神中充满了厌恶和愤怒，仿佛虞忆抓住的不是她的手臂，而是这世界上最为令人作呕、最为讨厌的东西。只见她毫不犹豫地用力一挥，猛地将虞忆的手狠狠地甩开。
然而虞忆依然不肯死心，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近乎疯狂的执念，竟然又一次抬起手试图去抓取元清音的手臂。
就在这时，一直强忍着怒火的元清音终于彻底爆发了！她再也无法忍受虞忆这种无休止的纠缠，只见她迅速出手，犹如闪电一般精准地掐住了虞忆的脖颈，并稍稍施加了一些力量。
元清音对着虞忆厉声警告道：“我已经给过你很多次机会了，可是你呢？你到底是怎么做的？”她的声音冰冷至极，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刺骨的寒意。
“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我的底线，是不是觉得这样很好玩啊，虞忆？”说到最后，元清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虞忆这个名字。
虞忆凝视着元清音那双眼眸，其中流露出对自己深深的厌恶，仿佛已达极致。她嘴角微微上扬，轻笑出声。
然而就在下一刹那，虞忆的笑声却如同被利刃斩断一般，突兀地止住了。只因她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被元清音右手上的漠悲咒所吸引。
此时此刻，虞忆甚至连脖颈处逐渐增强的窒息感都浑然不觉。各种复杂的情绪如潮水般涌上心头，震惊、难以置信和绝望相互交织，同时显现在她那张原本还算平静的面庞之上。
“……你，你怎么会有这个……？”虞忆的声音颤抖着，充满了惊愕与疑惑。
元清音闻言，只是冷冷地自嘲一笑，话语中的讽刺意味毫不掩饰：“呵，这难道不都是拜你所赐吗？”
虞忆从未曾料想到元清音竟会身中漠悲咒，确切地说，这种可能性在她心中根本不曾存在过一丝一毫。
见到虞忆的反应后，元清音不禁心中一怔，原本她以为虞忆对这件事情早已心知肚明。在她的想象之中，虞忆听闻此事后的表情应当是那般的无所谓，仿佛这一切都与她毫无关系一般，持着一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漠然态度。然而，现实中的虞忆所展现出来的模样，却远远超出了元清音的预料。
就在那一瞬间，元清音清晰地捕捉到了虞忆眼眸深处闪烁而过的一丝泪光。那滴晶莹剔透的泪水宛如夜空中划过的流星，虽然短暂，但却无比耀眼夺目。它顺着虞忆白皙的脸颊缓缓滑落，留下一道淡淡的泪痕。
这滴泪，本来是不应该存在的。可现在，却又真真实实地出现在虞忆的眼睛里。
她稍稍停顿了片刻，脸上突然浮现出一抹嘲讽的笑容，紧接着用充满讽刺意味的口吻说道：“你还在这里装模作样、假惺惺的干什么？你可能会不知道吗，又何必多此一举跑来问我呢？”
听到这番话，虞忆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只见她满脸惊恐与紧张之色，结结巴巴地回应道：“不不……不可能啊……这肯定是哪里弄错了……绝对不是这样的……！”此时的虞忆看上去极为怪异，仿佛完全无法接受眼前所发生的一切。
看到虞忆这般反应，元清音反倒疑惑了。
她为何在此处表现得如此悲伤难过呢？实在令人费解。
想到这里，元清音缓缓松开了一直紧紧掐住虞忆脖颈的右手，随后冷笑着说道：“事已至此，即便我有通天彻地之能，也无力回天去改变既成事实了。不过虞忆，我可得把丑话说在前头，倘若日后你胆敢再对我动任何歪心思，我一定会杀了你。”
说罢，元清音补充道：“这次我绝不会像从前那般心慈手软了。”
言毕，元清音甚至没有再多看虞忆一眼，便毅然决然地转过身去，迈着大步径直离开了此地。而留在原地的虞忆，则仿若丢了魂一般，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目光空洞无神。此刻，她的脑海里不断回响着元清音刚才所说的每一个字。然而，这些都并非最令她在意的，真正占据她整个思绪的，却是元清音右手手背上的漠悲咒。
就算后悔，也来不及了。
她怎么能让元清音中了漠悲咒呢......？
因为虞忆知道，中了漠悲咒对于孟渝人来说，究竟是何等奇耻大辱。
元清音离开之后，周围便再次陷入平静。人，还是人，天，还是这片天。
只是在她的身边，少了一个又一个人。
右手背上的漠悲咒，已经被她净化得差不多了，只是纵使她要如何更深层地净化，漠悲咒都不会消失。
正当她思考时，身边再次传来声音。元清音抬头一看，眼里闪过惊讶。
“哎？竟然真的找到了！！”
“你看，我就说我的感知很灵吧？”
来人，正是白曦悦、柯浑浅和竹柄卿。
当白曦悦的目光触及到元清音那张清丽脱俗的脸庞时，一股难以言喻的喜悦之情瞬间从心底涌起。然而，她深知自己不能表现得过于激动，以免惊吓到元清音。
于是，白曦悦努力平复着内心的波澜，尽量让自己的面容显得平静而温和。她缓缓地走向元清音，轻声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呢？”
元清音听到白曦悦的问话后，抬起头来，凝视着对方那熟悉又陌生的面庞。一瞬间，记忆涌回六百多年前，那时的她还叫云璃，也曾如此这般静静地望着眼前之人。
岁月如梭，世事变迁，曾经的种种早已化为过眼云烟。如今，尽管故人重逢，但一切都已不再是当初的模样。想到这里，元清音不禁微微摇了摇头，轻轻地说道：“没干什么。”语气平淡如水，让人难以捉摸其中蕴含的情感。
与此同时，站在一旁的柯浑浅和竹柄卿两人，则有些尴尬地对视着。他们原本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来面对元清音，可当真的亲眼见到她时，心中的激动之情仍旧难以抑制。此刻，两人就像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呆立在原地，只能通过眼神交流来传递彼此的感受。
就在这时，只见竹柄卿毫无征兆地伸出手，猛地向前一推，柯浑浅猝不及防之下被他这么一推，身体不由自主地晃动了几下。
柯浑浅先是一愣，脸上露出一丝惊讶和不满，但很快就反应过来，随即用力回推了过去，口中还嘟囔着：“你干嘛呢！”
于是乎，两个人就这样你推我搡起来，谁也不肯退让一步。他们越推越起劲，动作幅度越来越大，仿佛完全忘记了周围的环境和其他人的存在。
由于两人的打闹过于激烈，不知不觉间竟然快要将对方肘到悬崖边上了。眼看着再这样下去就要出事，可他们却依然没有停手的意思。
而一旁的白曦悦对于这两人如此幼稚的行为早已司空见惯、习以为常了，她无奈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对此已经完全免疫，不想再多管闲事，索性转过身去不再理会那两个正在胡闹的家伙。
随后，白曦悦将目光投向元清音，眼神中流露出些许复杂的情绪。她犹豫了片刻，终于鼓起勇气开口说道：“我……其实我心里一直藏着好多好多话想要跟你讲，只是之前一直苦于没有合适的机会，今天好不容易才等到这一刻，所以我想问一下……我能不能趁现在把这些心里话都说出来？”
听到白曦悦这番突如其来的话语，元清音不禁微微一愣，显然有些意外。不过她很快就回过神来，回道：“你想说什么尽管说吧。”
“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你到底去哪了，这是我最疑惑的一个问题。”
元清音却是淡淡回道：“关起来了。”
“......关，关起来了.....？”
谁能关你？！
元清音继续道：“我做错了事，理应要接受惩罚。我犯下的错，也应该由我承担。”
“这六百多年，说长也不长，也短，也不短。其实我也想找个机会跟你说一句话。”
“什么话......？”
“对不起。”
“......”
当年的不辞而别，肯定会给她带来一定的伤害。只是元清音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白曦悦，但过去六百年后，她终于能开口说出这句话了。
白曦悦：“这种话，在我面前就不用说了。”
实际上，当白曦悦听闻那句话之际，一股酸楚之意瞬间涌上心头，在鼻腔内翻涌，但硬是将这股情感生生压制住了。
恰在此刻，竹柄卿那充满惊讶与不解的声音再度毫无征兆地传入众人耳中：“什么？”紧接着，只听他回应道：“嗯，好，我明白了。”
一旁的柯浑浅满脸狐疑之色，赶忙开口询问道：“究竟是谁呀？”
竹柄卿连忙解释道：“是雨神！他传话过来告知我说他已经结束闭关修炼，并且吩咐我稍候前往上方去寻他。”
白曦悦闻此消息后，旋即转头面向身旁的元清音，轻声问道：“对啦，清音，我依稀记得前些时日曾听人提起过，雨神貌似知晓些许有关孟渝之事呢，不知你是否有意一同前去向他请教一番？”
然而，就在白曦悦提到“孟渝”这个名字的一刹那间，元清音的身躯猛然一震，停顿片刻之后，才缓缓回过神来，并追问道：“可他是如何得知的？”
竹柄卿微微仰头，道：“这雨神，当真是神通广大。其智慧之深、见识之广，令人咋舌不已。仿佛世间就没有什么事能逃过他那双洞察一切的慧眼。对于他所知晓之事，我着实佩服。”
稍作停顿后，竹柄卿不禁皱起眉头：“只是，如此聪慧之人，为何偏偏被封为雨神，而非文神呢？以他那满腹经纶和才思敏捷，若封作文神，想必更能一展所长吧？”
柯浑浅：“我也这么觉得，不过封都封了，具体封了个什么我们也都是不知道的。”
白曦悦回道：“说的也是。我都有些忘记这雨神是什么时候飞升的了，你还记得吗？”她朝着竹柄卿问道。
竹柄卿摇了摇头：“我也不记得，到时候再一起问问吧。”
白曦悦看了一眼元清音，而元清音也知道她要说什么，于是便回道：“我就不上去了，还有事需要忙。”
白曦悦的眼眸暗了暗，随即便道：“那我也不去了，反正我也没什么事，用不用我陪你一起？”
她真的，不想再像之前那样那么轻易地放弃了。
元清音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白曦悦就直接默认是可以的了。于是她便对着柯浑浅道：“你们两个去吧，如果有什么事情的话再跟我说。”
柯浑浅点了点头，转身便打了一下竹柄卿：“什么时候走？”
“现在吧，反正有空。”竹柄卿道。
两人一拍即合，告别白曦悦和元清音后，便化成白雾离开，去了天庭。
一时间，就只剩下白曦悦和元清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