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看向窗外，语气带着一丝释然
“另外，您也不必过于悲痛，漆木山前辈的魂魄，其实早已进入轮回，转世新生，我们今日所见，只是他临终前最强烈的不甘与痛苦所化的残念，这残念完成了它的使命——让李兄看到了真相，如今……想必也已经彻底消散，归于天地了，对漆木山前辈本人而言，这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芩婆听了，泪水流得更凶，却也似乎得到了些许安慰
她紧紧握住李莲花的手，又拍了拍魏无羡的手臂，泣不成声
安抚好悲痛欲绝的师娘，看着她服下安神汤药睡下，魏无羡才扶着身心俱疲、几乎全靠意志支撑的李莲花，回到了他们暂住的那间卧房
一进门，隔绝了师娘的视线，李莲花一直紧绷的那根弦似乎终于断裂
他脚下一软，眼前发黑，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倒去！
“李莲花！”魏无羡眼疾手快，长臂一伸，稳稳地将人捞进怀里，避免了他直接摔在地上的狼狈
他眉头紧锁，语气带着担忧和一丝不解，“怎么回事？碧茶不是已经解了吗？仙京的灵草难道没用？”
李莲花被他半抱在怀里，缓了缓那阵眩晕，才慢慢找回自己的声音
他抬起袖子，轻轻拭去嘴角因情绪激动和身体透支而再次溢出的血丝，声音带着浓重的疲惫与一丝自嘲
“毒……是解了，就是……冲击太大，心神耗损过度，加上身体被碧茶折腾了十年，一时……腿软了”
他顿了顿，感受到魏无羡手臂传来的支撑力量，还有那近在咫尺的、带着关切与清冽气息的体温，低声补了一句
“多谢”
魏无羡低头，看着怀里的人
李莲花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不再是中毒时的青黑，唇上染着一点未擦净的血迹，反倒衬得肌肤如玉
他微微垂着眼睫，遮住了平日那温和疏离或锐利洞察的眼神，此刻只剩下一片沉静的疲惫与破碎感，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任由摆布的脆弱
这副模样……
魏无羡心头莫名一跳，某种恶劣的、属于他本性中从未真正消失的戏谑与玩味悄然冒头
他非但没有松开手，反而收紧了手臂，将人更往怀里带了带，低下头，凑近李莲花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音，带着一丝促狭的笑意，慢悠悠地说
“李莲花，你知道你现在这眼神，这动作，像什么吗？”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李莲花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抬眼看他，眼中带着困惑与一丝警惕：“……像什么？”
魏无羡笑了，那笑容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暧昧不明，他刻意压低了嗓音，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吐露
“你现在就像一朵……刚刚被风雨摧折过、花瓣上还沾着露水、楚楚可怜、诱人采撷的娇花”
他顿了顿，目光在李莲花微微睁大的眼睛和染血的唇瓣上流连，语气更添了几分戏谑与深意
“然后，这朵花还在对我无声地说——别怜香惜玉，来吧”
“……”
李莲花愣住了
他千算万算，也没想到自己这满腔的悲愤、疲惫、对真相的消化、对前路的筹谋……如此复杂沉重的心情，竟会被魏无羡用这么一种……荒唐又暧昧的方式打断！
还娇花？还诱人采撷？还……别怜香惜玉？！
一股说不清是羞恼还是别的什么情绪，瞬间冲淡了心头的沉郁
他眼神骤然一深，不再是疲惫脆弱，而是恢复了平日那三分锐利、七分深不可测，甚至还隐隐带上了一丝……反将一军的危险光芒
他非但没有推开魏无羡，反而借着对方搀扶的力道，微微仰起头，更加贴近了些，目光直直地望进魏无羡那双含着戏谑笑意的眼眸深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却带着莫名挑衅的弧度，声音虽轻，却字字清晰
“魏公子，话别说太满”
“谁采谁……那可不一定”
四目相对，空气中仿佛有看不见的火花噼啪作响
一个眼神玩味暧昧，一个目光深沉反击
方才弥漫的悲痛与沉重，竟在这突如其来的、近乎调情的对峙中，被冲散了大半
魏无羡眼中的笑意更深了，还夹杂着几分发现了新玩具般的兴味
而李莲花，则在说完那句话后，心中也掠过一丝奇异的感觉——与这人这般胡闹，似乎……并不让人讨厌，反而有种将郁结之气发泄出来的轻松
两人就这样在门边，维持着一个近乎拥抱的姿势，无声地对峙片刻
最终，还是李莲花先败下阵来——不是认输，而是身体实在撑不住了，那股强行提起的精神一松懈，疲惫感便排山倒海般袭来，他忍不住又晃了一下
魏无羡立刻收敛了玩笑的神色，稳稳扶住他，将他带到床边坐下
“行了，不逗你了”
魏无羡语气恢复了正经，但眼中笑意未消，“赶紧休息，养精蓄锐，才能有力气决定……谁采谁，不是吗？”
李莲花横了他一眼，没力气再跟他斗嘴，顺从地躺下，几乎是沾枕即眠
只是临睡前，耳边似乎还回荡着魏无羡那句带着笑意的调侃，还有自己那句不知怎么就脱口而出的反击
罢了……随他去吧
至少此刻，他不用再独自面对那冰冷的真相和无尽的黑暗
身边这个看似不着调、实则深不可测的帝君，或许……真的能成为他破局路上，最意想不到也最可靠的……同谋？
带着这个模糊的念头，李莲花沉入了深沉的睡眠
而魏无羡坐在床边，看着他在睡梦中依旧微蹙的眉头和苍白的脸色，眼中那丝玩味渐渐被一种更为复杂的、带着怜惜与决心的光芒所取代
他轻轻拂开李莲花额前微乱的碎发，低声道
“好好睡吧，李莲花”
“好戏……才刚开场呢，你的仇，你的债，我会陪你，一笔一笔……讨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