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无羡得逞地笑了,也不再逼迫,心满意足地靠回自己那边,将手中的酒壶再次递了过去:“这就对了嘛!来,喝酒!”
两人隔着氤氲的水汽和摇曳的莲花,再次共享美酒
酒意与泉水的暖意交织,让人愈发慵懒放松
李莲花靠在光滑的池壁上,鼻尖萦绕的,除了酒香、莲香,还有一股极其清冽纯净、仿佛带着露水气息的……莲花香味
这香气并非来自池中的仙莲,而是……从魏无羡身上散发出来的,他之前就闻到过
……在女宅的时候
香气源自魏无羡,丝丝缕缕,很纯粹,沁人心脾,与他平日给人的感觉,有些不同,更添了几分清雅出尘
李莲花有些好奇,忍不住问道:“魏无羡,你身上……似乎一直有一种特别的莲花香气?”
他顿了顿,补充道:“不是这池中莲花的气味,更像是……从你身上散发出来的”
魏无羡闻言,喝酒的动作微微一顿
他侧过头,看向李莲花,水汽朦胧中,他的眼神有些悠远,仿佛透过眼前的景象,看到了很久以前的过去
他没有隐瞒,语气平淡地陈述着一个事实:
“实话告诉你吧”
“我从前飞升的时候……肉身早已消散,灰飞烟灭,不存于世了,只剩下元神之身,无所依托,漂泊不定”
因为……从铜炉山走了一遭,漫天的岩浆火海,怎么可能还有身体……
他顿了顿,抬手,指尖拂过池中一朵近在咫尺、花瓣呈现出奇异渐变霞光的莲花
“后来,机缘巧合,也是天道所允,我便用了天界的一种异种莲花——少瓣锦霞,重塑了真身”
“所以,我身上的莲香,并非熏染,而是源于这具莲花真身,这香气,也算是我的一部分了”
重塑真身?还是用莲花?!
李莲花心中一震!
他知晓修行路上艰险重重,也知道飞升乃是脱胎换骨、生命层次的跃迁,但从未听说过,飞升竟会失去肉身,需要以他物重塑真身!
这该是经历了何等惨烈的劫难与变故?
他不由得追问道:“飞升……还会失去真身?”
魏无羡听了,却是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里带着一丝自嘲,一丝沧桑,还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释然
“寻常飞升,自然不必如此”他说道,目光投向远处,仿佛穿越了无尽时光,“只是我……情况特殊”
他转过头,看向李莲花,眼中神色复杂,有坦然,也有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
“我以前啊……有个浑号”
他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如同惊雷般炸响在李莲花耳边:
“夷陵老祖”
“无上邪尊”
“是个……响当当的、杀人如麻、恶名昭彰的大魔头”
夷陵老祖?无上邪尊?大魔头?!
李莲花瞳孔骤缩,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总是带着笑、看似散漫不羁、实则内心自有丘壑、甚至隐隐透着悲悯的天界帝君!
这……这怎么可能?!
魏无羡看着他眼中的震惊,笑了笑,那笑容里没有什么戾气或阴郁,反而带着一种历尽千帆后的平淡:
“很意外,对吧?这件事,在天界,知道的人也不多,除了已经陨落的君吾,也就只有灵文知晓,”
他顿了顿,目光重新落在李莲花脸上,语气认真:
“现在,你也知道了”
李莲花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了一下,又酸又胀,以莲花重塑真身……那该是何等绝望与决绝下的选择?
他沉默了很久,消化着这巨大的信息冲击
看着魏无羡平静的侧脸,那上面没有痛苦,没有悔恨,只有一种看透后的淡然
最终,李莲花缓缓吐出一口气,没有追问细节,没有评判对错,只是问出了一个看似无关、却又仿佛能丈量那漫长岁月与无尽伤痛的问题:
“你……多少岁?”
魏无羡闻言,愣了一下,随即真的开始认真思考起来
他掰着手指,眉头微蹙,嘴里念念有词:“飞升前……活了大概……二十多年?飞升后……在君吾手下打杂……后来跟他翻脸……打架……重建仙京……处理公务……下界散心……”
他算了半天,最终有些苦恼地挠了挠湿漉漉的头发,对着李莲花露出一个略带歉意的笑容:
“我也……记不清了”
“太久了”
“久到……很多事都模糊了,很多人也都不在了,只有一些特别深刻的东西,还留着”
比如,那身不由己堕入魔道的过往,那身死道消的惨烈,那以莲花重塑真身的孤注一掷,那不得不对抗君吾的决绝和疯狂……
还有,如今身边这个,让他愿意再次敞开心扉,分享秘密与宁静的人
李莲花看着他眼中那一闪而过的迷茫与追忆,心中那点震惊渐渐化为了更深的理解与……难以言喻的心疼
他没有再问下去,只是将自己手中的酒壶,轻轻与魏无羡碰了一下
“记不清,便记不清吧”李莲花的声音温和而坚定,“重要的是现在,和未来”
魏无羡看着他,眼中的迷茫散去,重新漾开温暖的笑意
他也举起酒壶,与李莲花相碰
“说得好!”
“来,为了现在和未来,干!”
两人相视一笑,将壶中剩余的仙酿一饮而尽
过去的魔头也好,凡人也罢,都已成云烟
此刻池中相对共饮的,只是魏无羡和李莲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