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这才是刘宏，这才是自己印象中的那个刘宏！
听完了邓陵一席话，王苍心中高呼道！
拜托，前些日子还装模作样，问我什么神神鬼鬼的问题。我还以为，真实的你竟然转性了，没有后世评价的那么昏庸。
如今，小犄角藏不住了吧？
王苍内心掀起万丈波涛，表面却古井无波，没有在刘宏昨夜做出的这件荒诞事情上多纠结。
因为，此刻的居所内，人多眼杂！
“不说这些，来尝尝这蜜水，冰冰凉凉的，能稍解暑气。”
对于王苍这么快就反应过来，并跳过话题，马成稍稍有些惊讶！
毕竟，眼前的这位，可比邓陵大不了几岁啊。
但很快，发愣的马成回过神来，似乎要将脸上的褶子绽开一般，笑道：“谢云中侯。”
同时，他还不忘又朝邓陵后脑勺上再扇一巴掌，低喝道：“阿陵，多喝点，好堵住你这张到处漏风的嘴！”
想象中的剧痛没有从脑后传来，邓陵只觉，马叔父的气力不够了？
案几对面，王苍将二人的动作与神色看在眼里，笑在心里。
马成这老卒，心疼就心疼，在我面前演戏，高高举起，轻轻放下是吧？
不过王苍没有点破，乐得氛围如此，与二人将案几上的小菜与蜜水喝完，又陪着他们闲聊许久。
待到散场，王苍刚准备收拾，但邓陵这孩子，确实老实，抢着要来帮忙，并连声催促自己去休憩一会儿，这里有他就够了。
还说什么来回一趟，太过劳累什么的...
王苍温和的笑了笑，没有说什么，自去卧榻上躺了下来，准备睡一会儿，补补觉。
毕竟昨夜，确实弄得挺晚的...
......
甲队的居所外，一名小宦官捏着鼻子，眉头微皱，犹豫了许久，还是没往里走，就这么冲着内里喊道。
“老马，王苍可在此处？”
居所内，躺在卧榻上的王苍也不知睡了多久，隐约听见，好像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可叫他名字的这人，声音尖细，不似正常人，难道这是在做梦？
“王兄，醒醒...醒醒...”
感觉到胳膊被人摇动，王苍陡然惊醒，就这么直挺挺的从床上坐了起来！
并且，在坐起的同时，右手快速的将腿侧拍髀抽出，叱道：“谁人！”
一声大吼，惊得居所内的众人尽皆变了脸色！
不是惊讶，而是害怕！
他们这些没有上过战场的普通人，哪里吃得住王苍满脸杀气，手持短刀的大吼！
卧榻边，叫王苍起床的邓陵被吓得满脸苍白，双脚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声音有些发颤的说道。
“王兄，外面有一寺人寻你...”
随着意识逐渐清醒，王苍也发现，自己还在居所内，周边也没有危险，适才确实有人在喊自己。
而这下意识的举动，却把在场众人吓得不轻！
略带歉意的笑了笑，王苍将拍髀插回腿侧，说道：“诸君，刚刚梦回边塞，还以为在烽燧里睡觉呢...”
“无妨，无妨...”
“有人找您，您先忙...”
一声声或谦卑，或讨好的声音从其他羽林郎口中发出。
回忆起王苍适才满脸怒气的样子，他们这些过来混日子的“高级礼宾”如何敢托大，尽皆换了一副嘴脸，巴不得王苍不与他们搭话。
快走到小门前，忽然，站在门口的马成往后退了两步，将通道给让了出来，悄声道。
“是曹侯身边的亲近宦官，小心...”
王苍没有扭头，右手在背后比了个手势，表示:知道了。
门外，天清气明，王苍瞥了一眼，心道:大概刚过午时的样子。
“有贵人找你，跟上！”
等得有些不耐烦的小宦官见正主出来了，语气不善的说道。
转过身带路时，还一边捏着鼻子，一边假模假样的在鼻前扇了几下，好似能闻得到什么味道一般。
从适才马成的提醒来看，曹侯？
那就是曹节了！
这位让自己花了上千万钱的大宦官，宫掖中的老不死，服侍过五朝天子的活化石，迎立刘宏的大功臣，党锢之祸的操盘手，掌控内外朝权势的大汉掘墓人！
曹节！
他终于忍不住了...
......
路上，跟在这名小宦官身后的王苍第一次亲身感受到，这群阉人在宫内 到底有何等可怖权势。
与何丽君不同，她进出宫门时，虽无须核验，但与这位不起眼的寺人相比，却是差了不止一筹。
从崇贤门出来时，守门的北宫卫士，甚至还要表现出一副笑脸，当先朝其问好？
甚至于，先前碰到了一队巡视禁中的剑戟士，负责带队的是六百石的左都候，就连这人，也对其恭恭敬敬！
面对这种情况，王苍知道，曹节的权势，比自己想象之中，还要大得多！
这名小宦官，应该也不是什么无名之辈！
神色凝重的跟在其身后，王苍二人又穿过了云龙门，来到了北宫的最外围，“宫中”区域。
这里，错落分布着诸多寺、观、官署、工坊等建筑，让本就不大的宫城，更显拥挤不堪。
而这片区域，要说什么地方最有名，那当然是暴室了。
这个地方，最初在宫内的职能是负责织造染练，即相当于后世的织造司一般。
后来，宫内的女眷里，如有人染上疾病，便将其安置于此。再后来，后妃有罪者，亦是安置于此。
如宋皇后这般，也是因为“有罪，”傻乎乎的自行前往暴室狱，之后“忧愤”而死。
当然，以上种种，作为主人公的王苍，全然不知。但与马成的闲聊中，倒是听他提过一嘴。
又行了大概一两里路，王苍二人方才到了此行的终点。
钩盾署。
署内，一处无人的空置房屋前，小宦官恭敬的叩了几下门，喊道：“曹侯，已经将王苍请过来了。”
屋内，一声略显老态的声音传来：“嗯。”
与面对曹节不同，小宦官来到王苍身前时，态度可谓是天差地别。
隐约间，莫名的香气裹着尿骚味的混合气味与这人尖细的嗓音糅杂在一起，同时传入王苍的耳中，鼻中。
“王苍！进去之后，可不要乱说乱看！”
“如若是冲撞了曹侯，哼哼！”
“日后，你在宫内的日子可就不好过喽～”
我分明是初次见到此人，这人面对自己的态度为何会如此恶劣？
难道曹节今日唤自己前来，是想要打压自己？
不明所以的王苍愈发疑惑，但还是点了点头，看着这位有些肥胖的寺人在那里张牙舞爪，口中又叽里呱啦几句后，方才把他引到门前。
殿门缓缓推开，一位面容枯槁的老人出现在王苍眼前。
这种场合下，王苍只敢匆忙的瞥了一眼，而后躬身作揖，往内里走去。在离曹节还有七八步的时候，作揖下拜道。
“云中王苍，见过曹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