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歆的脸色如同调色盘般变换，青一阵白一阵。
最终，那点儿憋在喉咙口的疑问还是冲了出来。
“你……你真打算跟老师讲这事儿？”
甘湉轻轻一笑，那笑容里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凉意。
“你觉得我该怎样呢？你都敢干出这种事儿了，我凭什么不能告诉老师？”
“我就知道，你就是那种……”
雷歆的声音颤抖着，像是被逼到了墙角的小兽。
“哪种人？”甘湉猛地打断她，眼神里燃烧着怒火。
“你当真觉得自己把我摸透了？哼！”
话音未落，甘湉猛地一拽雷歆的衣领，将她拉近，两人的鼻尖几乎相碰。
“雷歆，你要是有种，喜欢谁就大胆去追！”
“祝烨琳喜欢谁，那是他的自由，你我可管不着。”
“我呢，只想在高中这段日子里安安稳稳地完成学业。”
“而你，你的所作所为，纯粹是瞎折腾！”
说罢，甘湉猛地松开手，雷歆像一摊烂泥般瘫坐在座位上。
她的眼神空洞，仿佛灵魂出窍。
甘湉叹了口气，语气柔和了几分。
“我跟你说，这两年里，你帮我解决了不少难题，我挺感激你的。”
“高考就在眼前，这事儿我不会向老师打小报告，但我会告诉你的父母。”
“下周一开始，我会跟班主任申请换座位，咱们也好少些尴尬。”
“雷歆，从今往后，咱俩，朋友的称号就算了吧。”
雷歆的头低垂着，一颗晶莹的泪珠悄然滑落，滴在桌面上，发出细微的声响。
她倔强地抬起手，粗鲁地抹去泪水，深吸一口气。
“还有，未来的事儿谁说得准呢？”
“我要是真喜欢上谁，我自会大声说出来，不用你瞎操心。”
甘湉说完，头也不回地拿起书包，大步流星地走出教室。
教室外的走廊上，祝烨琳斜倚着墙，双手抱胸。
那姿势，就像是在等待一场盛大的演出。
见到甘湉出来，他微微一笑，但那笑容里藏着几分无奈。
甘湉只是冷冷地扫了他一眼，便自顾自地下了楼。
她早给他发了信息，让他别等，可他就是不听。
祝烨琳笑吟吟地跟在她身后，两人之间，仿佛隔着一层看不见的薄膜。
夜色如墨，悄悄地在天边蔓延开来，空气中弥漫着秋雨的潮湿和凉意。
这几日的连绵秋雨，仿佛给这座城市换上了一层深秋的衣裳。
祝烨琳终于还是按捺不住。
他快步上前，想要说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祝烨琳在一旁没话找话，像是在拨弄甘湉心弦的琴弦。
“你刚才那句‘未来的事情说不准’，难道说的那个未知数，是我吗？”
甘湉轻轻翻了个白眼，目光如同夏日微风中的细雨，落在祝烨琳身上。
“当然不是你。”
祝烨琳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几分歉意。
“抱歉啊，这件事上，我没能为你挡风避雨。”
甘湉摇了摇头，嘴角挂着一丝淡然。
“本来这事，也和你八竿子打不着。”
祝烨琳突然话锋一转，带着几分调侃。
“你就没想过，这背后的‘黑手’可能就是我？”
“毕竟，情书还在我这儿呢。”
甘湉的眼神坚定，没有一丝动摇：“没想过。”
祝烨琳有些意外，调侃中带着几分认真。
“嘿，你这么信任我啊？”
甘湉停下脚步，眼神如同秋日晴空般清澈，直视祝烨琳。
“你要是真敢这么干，咱俩的友情，就得像断了线的风筝，再也找不回来了。”
祝烨琳一听，眉头一皱，低声骂了句。
“敲，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甘湉微微皱眉，语气中带着几分责备。
“能不能文明点？别总把脏话挂在嘴边。”
祝烨琳一笑，带着几分孩子气。
“怎么着？开始管起我来了？这简单得很……”
话未说完，甘湉便打断了他。
“行了，废话少说，赶紧回家吧。”
走到红绿灯前，祝烨琳自然而然地往甘湉身前一站。
高大的身躯仿佛一堵坚实的墙，为她挡去外界的风霜。
他的个子，似乎又往上窜了窜，早已超过了一米八三。
甘湉仰起头，望着他的背影，短而精神的头发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有型，线条刚毅如雕刻。
这一刻，她仿佛又回到了很久以前，又似乎只是昨日重现。
记得那天，甘湉无意中路过一条小巷，目睹了罗继辉被高年级学生欺负的惨状。
关键时刻，祝烨琳如同天降神兵，出现在她眼前。
当他们一起离开时，祝烨琳走在前面，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刻——
万家灯火初上，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忧伤。
“祝烨琳。”甘湉轻轻唤了一声。
绿灯适时亮起，祝烨琳条件反射般地伸出手，轻轻拉住了甘湉的手腕。
路灯的光晕洒在他的侧脸上，他转头看向她，眼中带着几分疑惑：“怎么了？”
甘湉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那天，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那条小巷子里？”
“要知道，你家和我家可是南辕北辙。”
祝烨琳无奈地垂下眼帘，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拜托，用你的小脑袋瓜子好好想想吧。”
甘湉迟钝地恍然大悟：“嘿，你是不是因为暗恋我，所以就成了个潜伏的跟踪高手啊？”
祝烨琳翻了个白眼：“甘湉，你就不能积点口德，说点顺耳的话吗？”
“换句更直白的话，你那天出现是不是故意设计的桥段？”
不知何时，祝烨琳的耳垂偷偷抹上了一抹绯红。
他催促道：“我知道我长得人见人爱，但拜托你，脚下留点神。”
“我注意着呢。”
“那就请你脚下生风，加速前行。”
“祝烨琳，那封火辣辣的情书，你是不是已经当废纸处理了？”
“没，还留着呢。”
“留它干啥？烧火取暖吗？”
“那是给我的情书，我当然留着。”
“我说不是给你的！”
“我说是就是，我说了算。”
两人刚好走到斑马线尽头，甘湉停下了脚步。
祝烨琳也放慢了脚步，一脸疑惑地盯着她。
他心里明镜似的，知道她肯定有下文。
甘湉仰头望着这个高她一头还拐弯的大男孩，认真地说道。
“上次我说对你的好感只有零点五分，其实我应该说错了。”
“怎么个意思？”
祝烨琳立马认真起来，嘴角勾起的弧度也收了回去。
一束车灯直射过来，照亮了祝烨琳的脸庞，把他的轮廓勾勒得棱角分明。
甘湉一脸真诚：“总之，我觉得应该不止零点五分。”
至于具体是多少分，她自己也说不准。
这句话充满了期待，就像是夜空中突然出现的那颗最亮的星，光芒四射。
祝烨琳回过神来，追在甘湉身后说道。
“等你哪天对我的好感爆棚，满打满算到了十分的时候，能不能再给我写一封情书？”
“八字还没一撇呢，以后再说吧。”
“什么以后，说不定就是明天的事。”
甘湉暗叫不好，后悔自己多嘴。
这话给他燃起了希望，他就像一头活力四射的小公牛，一心一意往前冲。
然而，在将来的某一天，两人相拥而坐，回忆往昔时，祝烨琳感激那时的甘湉。
在他迷茫无助的时候，甘湉就像一盏明灯，为他指明了方向，给了他全力以赴的勇气。
那时的少年不知世事艰难，不懂爱情的真谛。
但心中那个认定的她，却让他执着追求。
说真的，情感这玩意儿，向来都是两颗心的相互靠近和追逐。
夜幕降临，向凝安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跳跃，给甘湉发去一连串消息。
向凝安：“我的妈呀！真的是雷歆，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向凝安：“其实我心里有过那么一丝丝的预感，但真的不敢往那方面想。”
向凝安：“哎，雷歆这孩子，怎么能干出这种糊涂事呢？”
向凝安：“我试着给她发消息，结果却发现——”
“她竟然把我拉黑了，这操作真是绝了。”
后来，甘湉把这事交给了爷爷奶奶去摆平。
她录了那段对话给爷爷奶奶听，奶奶一听就火了，立马就要去找雷歆的爸妈理论。
爷爷生怕奶奶那火爆脾气会惹出啥乱子，赶紧跟了上去。
毕竟雷歆还是个孩子，她的行为还需要大人来引导和纠正。
过了很久很久，甘湉才从别人口中得知，雷歆的爸妈也是两个极端的人。
雷歆家条件普通，她是家里的独苗苗。
那对工薪阶层的爸妈，最大的心愿就是雷歆能光宗耀祖，从小就给她灌输了很多偏激的想法。
小时候，雷歆要是考试成绩稍微差点儿，她妈就会把她关在屋里一顿胖揍。
还说什么这是为了让她长记性。
雷歆长大了，她爸妈倒是不打她了。
但嘴里说出来的话，句句都像刀子一样扎心。
甘湉后来想啊，要是当时她知道雷歆的爸妈是那样的人，她又会怎么做呢？
不过这一切都只是假设，前提是雷歆没做过那件事。
可惜啊，人生没有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