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叔母已经笑开了花：“漾漾，交男朋友可以跟家人们说一说哦，这个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国外很多小姑娘很早就有boyfriend了。”
她叔母叔父前几年在美国进修，后几年去非洲援建，见过的事无奇不有，对各种事都秉持新奇而友善的态度。
可这是国内，这叫早恋，而早恋是不好的。
方漾心中一计较，豁得笑开一张小脸蛋：“当然是女同学啦，男同学我这么大晚上跑出去多奇怪啊。”
方航瞄了瞄她：“女同学就更奇怪了。”
“……”
“女同学。哪个女同学能让你背着我们特意躲到你屋里去接电话，打完一通电话以后还奋不顾身地冲出家门——”方航一愣，不可思议地讷语：“姐，你不会……喜欢女的吧？”
“……”
“没有，”方漾强忍着暴揍他的冲动，还得强颜欢笑：“就是我同桌，叫陈一澄，她，她……跟家人闹矛盾了，突然离家出走，来华城人生地不熟的，钱包还被偷了，……我就带她去了酒店。”
乱七八糟编得还挺有模有样。
反正是把一群大人给唬住了。
方漾家庭家风开明，包括她奶奶爷爷在内的老一辈都能用这么轻松地语气问她是不是男同学，就证明她爸妈也肯定不会对她交男朋友这种事有多余的插手。
但以陈褚戈这人跟她家庭的熟悉程度，方漾是万不能说的。
方耀南皱了皱眉：“大过年，有什么事要离家出走？……看来跟家里的矛盾挺深呐。”
“要多劝劝你的同学。”
“……”方漾艰难地点了下头。
姐妹，对不起了。
何丽萍也很担心：“怎么不带家里来，女孩在外面多不安全？”
方漾：“我跟她说我爷爷奶奶叔父叔母都在，她就不好意思过来。”
“钱够吗？”她叔父掏出钱包，豪迈地抽出几张美金大钞往方漾手里塞，出手阔绰：“给，”除了帮助同学的钱，她叔父又抽出好几张揣到她衣服兜里：“这些收着，不够再找叔父！”
方漾看了看手里的“慰问金”，慢半拍地眨了下眼。
“……”
“是新年红包吗？”
“不是，新年红包另算。”
“……”
“我靠，你回来可都没给过我钱！”方航扔了手机，伸出手：“我也要！”
叔母瞪方航一眼，拍掉他的手：“男穷养女富养，这是家里祖上的规矩，知不知道。”
方航一愣。
他回忆起以前生活的点点滴滴，突然意识到什么。
“这就是为什么每年过年她的红包都比我厚一摞？？？”方航不可置信地指着他姐的方位。
“……”
“嗯。”爷爷吭了个声。
他妈：“别拿手指你姐姐，没规矩。”
“什么破规矩！！！”方航就差暴脾气了，“男女平等！我不服！！！”
叔父歪嘴笑了起来：“你不服？出生这么多年，这家里这规矩还没摸清？”
众人都笑了起来。
方航被气到梗塞。
他的争论就像个屁，轻轻松松飘散在众人的谈笑间。
“……”
适逢时间快到十二点整，这一时刻辞旧迎新要进入下一年。方耀南和何丽萍取出事先准备好的烟花，方漾两只手都被塞了一根小烟花。
电视里传来主持人和众多观众倒数的声音，方漾看方航两手空空，把左手的小烟花塞进他右手里。
方航没反应，她抓了一把他的手，提示他。
他低头瞧了眼，慢悠悠地捏住了那根东西，别扭地抬起来，在空中晃动着。
姐弟俩的一个小举动，代表和解。
方漾这才急忙用空余出来的手去掏兜里的手机。
他们俩这东西没多大的声音，远处大人们发的大礼花才声大，炸到天上“咻”地爆开，层层叠叠的，美不胜收。
方漾因为慌张，手有些发抖，字老是打错，不过幸好，在最后一刻发送成功。
12：00
浑球：【新年快乐】
方漾：【新年快乐】
短信界面暂停，方漾长吁一口气，又低着头一直看这屏幕上这几个字，眼睛里叠着笑意。
方航眯眼：“你给你‘女’同学取这备注？”
方漾：“……”
“……”方航气自己刚刚竟然忘了这么个大疑点。
方漾一把捂住他的嘴：“别说出去，我今天压岁钱分你一半。”
“……”
他果然安分了。
“……”
方航指指她的手，眼神了然，示意她可以把手取掉了。
她看着他，方航气定神闲，先理了理衣服，“现金揣着麻烦，”他接着弯唇：“微信还是支付宝？”
“……”
-
方漾一半的压岁钱，那就是下了血本。
想她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加上叔父叔母，每年的压岁钱都能够她去迪士尼玩一圈回来，现在只能玩半圈了。
方漾：【都怪你！我现在少了半圈迪士尼了！】
女孩趴在又大又软的公主床上，脚丫子互勾住。她的房间是整栋别墅里面最好的，白日里采光最好的，有阳台和落地窗。
陈褚戈脱掉上衣，手机震动，毫不犹豫就拿起来看，忘了自己上半身还光着，而从阳台吹进来的风还呼啦作响。
浑球：【我赔你】
接着是两声缓慢的敲门声。
他等了几秒，房间外传来声音：“你在吗？妈叫我给你，送点饺子。”
陈褚戈额头落下的碎发被风吹开，一双眸又黑又沉。他只觉得好笑。
新年夜，他们一家人包了饺子，还特意要端过来给他尝。
这是嫌他，赶在过年之前回来这里，碍了眼，非得要炫耀一番是吧。
方漾：【真的？想好哦】
陈褚戈对陈楚曳的敲门声充耳不闻。
浑球：【嗯，想好了】
方漾：【那你要怎么赔？】
方漾翻了个身，手上一滑，手机正要打字时没拿稳，一下子掉下来砸在脸上，巨疼。
嗷叫了一声，揉着脸还是趴着打字。
摁开开关键，手机灯光照亮她巴掌大的脸蛋，方漾看见一条未读消息，点开。
浑球：【用余生赔】
“……”
她老脸一红，把脸闷进被子。
这人怎么……这么会说话。
讨厌。
-
许是敲累了，陈楚曳停了下来。
好半天，门外传来另一道语气生硬的声音，是关丽：“我知道你没睡，你今天没回来，你爸他一直惦记着你，你如果体恤他，就别再这么任性。”
“老实说，我也不想管你这么个——”
剩下的话不知为何被堵了回去，关丽冷冰冰地道：“如果不是因为你爸。”
陈褚戈套完衣服的手攥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