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夫人却似未听见她的话,转头看向立在身后的长安,声音里添了几分温和:“你今日做的不错,赏五十两。”
“多谢夫人的赏。”
五十两能买下几个她,也能在青州买下一处宅院。长安很是满意能在明面上多出一笔手头松快的银子。
“娘,当时差点就被追上我们,怎么才五十两啊?”
“进府再说。”
见女儿的注意力转移,徐夫人收回被来回拉扯的袖子,迈步朝里面走去。
“我一定多给你们要些点银子,翠香你等大夫看过再回去休息,长安替我看着翠欢和翠柳。”
说完,徐幼清便追赶而去。
而长安则是跟着马车朝马厩走去。
玉兰院一起去上济灵寺烧香的四人,只她还是完好无缺。
翠香的手臂只被马车上的木头给划出一道口子,而翠欢和翠柳要更惨一些,被马车甩飞出去以后,一个重重砸在路上的碎石上,一个则是倒在树干上,两人浑身是伤,好在没有伤到骨头。
守在玉兰院的几人同样听到外面的动静,等长安跟着被抬的两人一进玉兰院,就被里面的几人给拦住去路。
“长安,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说来话长,长话短说。
在长安说出马车翻落时,人群里传出来一句,“幸好我没去。”
声音虽低,但围着一圈的人都有听到。
见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盯在自己脸上,翠禾才意识到竟说出了声。
一时间,场面有些尴尬,长安也不再继续朝下说去,“事情就是这样,我先去看三位姐姐。”
说话这些话功夫,两人早已经被抬回了屋子。
凡是跟去上香的下人皆能领到不同的赏银,而长安原本赏银五十两,因着徐幼清的“据理力争”,变为一百两。
只因为徐夫人在接待完因徐震虎所救而上门道谢的家眷后,直接闭门谢客。
长安是手握这笔巨银,却无处可花。
又因为徐幼清本就不爱用这些大丫鬟,这次翠欢和翠柳一时间当不了差,她也就没有应下徐夫人说给玉兰院再拨两个丫鬟的话,只道自己不缺人使唤。
玉兰院内部一调整,多数是在混日子的长安,今后的差事改为跟着徐幼清去明知院。
有心的话,还能坐在小姐的身后跟着认字。
认字的丫鬟,日后说不准能帮小姐去打理外面的产业,这项差事一向是被人争抢着的。
差事落在头上以后,长安就每日在屋子外坐等吩咐。
徐幼清习惯亲力亲为,最多只要在课歇的时候把点心端上去就好。
目送夫子走后,徐幼清俯身收拾桌上刚用过的几根狼毫,长安则收拾桌案上她刚写好的大字。
看到一张大字的角落写着玻璃二字,长安只当做没看到,继续把这几张纸一一叠好。
这两日没有人坐在身后一起学,徐幼清还有些不习惯。
在回玉兰院的路上,她看向跟在身后的长安,突然开口问道:“长安,你不想多学几个字吗?”
“不想,字够用不就可以了?”
原主认识的字不多,但长安全认识的,才不会想在听一遍。
徐幼清没想到长安会如此干脆利落。
她是知长安曾跟着她娘学过几个字,但连一页话本上的字都认不全,和不认识也没什么两样。
“长安,偏科不好。”
她以后的得力干将,怎么能是半个文盲呢?
徐幼清劝学的模样很是认真,但长安佯装不解,“小姐,什么是偏科?”
“偏科就是你不能光学功夫,读书识字也不能落下,要不然书房的兵法你都看不明白。”
“我只要保护好小姐,又不用指挥人去打仗。”
留在徐府的目的,长安一直都记得。
徐幼清的想法很多,她把自己变成万能助理,不定被指使到哪里做事,哪里还能日日跟在她身边。
“小姐,老爷回来了,正在正院同夫人叙话。”
听到这话,徐幼清也顾不得管冥顽不灵的长安,捏起裙摆就开跑。
刚一进正厅,长安就被徐震虎身侧的少年所吸引住。
这人面目平平,属于过眼就忘的类型,但他是那日躲在灌木中的人。
不知道这人什么身份,竟被徐震虎给带回府上来。
长安心里还在猜测时,身着铠甲的徐震虎直接开口向正围绕自己转圈的女儿介绍道:“清儿,这是你在京城的兄长。”
徐家夫妇是有比徐幼清大五岁的一子,名徐唤祯,来青州上任前被留在京城,由国公和国公夫人亲自教养。
不过。
长安又眼看了下这人的五官。
按照遗传学来讲,两人生不出来这样的孩子。
而徐幼清听到这人是她没见过的那个哥,同样是不可置信,惊呼道:“爹,真的是?”
“这哪里还有真的假的?”
徐震虎说出此话时面不红,心不跳。
长安看坐上的徐夫人面无异色,就知两人在她们来之前有商议过关于这人的身份。
用完晚饭,回去路上。
徐幼清突然顿住脚步,嘀咕道:“长安,这人不会是我大哥吧。”
哪怕她爹有络腮胡挡着一部分脸,那也是剑眉星目,而娘长的更是我见犹怜。她现在的长相也能看出是两人的影子。
偏偏这个哥哥长的不尽如人意。
放在她以前的世界,是为人爸妈的,得给孩子存一笔钱以备整容的程度。
不是他难看,实在是一家人对比强烈。
“你说,是不是当时抱错了?”
长安对徐幼清凑近所言很是无语,她还以为徐幼清是看出他是济灵寺看到的那人,谁知道是脑洞大开。
“小姐,国公府只会要比咱们府上规矩来的严,怎么会有人能调换大公子呢?更何况今日所见,公子气度不凡。”
“也对。”
徐幼清抬手摸着自己的眉眼,指尖划过鼻梁时感慨道:“幸好我长的好看,他凑合些也就当吃亏是福了。”
她长的和以前小时候相差无几。
要真是和大哥形同兄妹的话,徐幼清不敢想自己会不会再撞一回脑袋。
感觉到身后多出的那一道气息加重,长安提醒道:“小姐,我们回吧。”
男子又何尝没有容貌焦虑。
她们再不离开这里,继续谈论下去,被贬容貌的当事人要是出声,她怕替人尴尬。
“改日我可得劝劝爹娘,对大哥更好些。被留守京城就算了,偏偏给的相貌还这般不出挑。”
长安明白她想要说的是丑。
待她们的身影彻底消失,树后面被谈论的当事人才露出身姿,指尖把玩着想要送出去的见面礼,眼底闪出一抹兴味。
“有趣。”
——
次日傍晚,长安原是去大厨房端点心,却被一个看上去眼生的小厮给拦住。
“你可是玉兰院的丫鬟?”
“正是。”
玉兰院的丫鬟所穿的衣服上都会绣上一朵玉兰花,很容易辨认。
“这是公子昨日未给小姐的见面礼。”
“公子何不亲自给小姐?”长安疑惑道。
徐幼清一整日都在书房里研究什么,自己上门来找就是,昨晚不还是跟在她们身后吗?
这话问的,他刚跟公子一日,哪里能猜中公子的想法。看长安犹豫不肯收下,硬是将手里的礼盒塞到了她手里。
“你转交给小姐就是。”
见这人说完扭头就跑,长安低头看了眼这个一手能拿住的礼盒,转而也打道回府。
点心什么时候都能去取。
但那人现在算是受徐震虎的恩惠,送给徐幼清的东西不会便宜。这要是有个差池,别再把她的月钱加上所得赏银都赔进去。
长安回来的时候,就见书房门口台阶上的翠芳和她走前一样,还在支着下巴发呆。
没等她走上前去,听到脚步声的翠花已经回过神来,“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说着,她刚起身准备接过点心,才看到长安手里没有拿着大厨房的食盒,“长安,点心呢?”
“方才在玉兰院外面的回廊那里,碰到公子的小厮,他交托我把这份见面礼带给小姐。”
回望了眼书房依旧的门,翠花退后长安两步,“那你快去,我去给小姐拿点心。”
小姐今日不知忙什么,连用饭都是在书房内。
她可不想进去惹闲。
隔着书房的门,长安都能听到里面纸张唰唰翻动的声音。
为免里面的人听不到,长安将声音提高了些,“小姐,公子让人送了份见面礼来,可是要现在拿进去?”
“进来。”
推门而入的长安只觉得无处可落脚。
她的目光扫过书房,满地都是揉成团的宣纸球,有些上面的墨迹还未干透。
跨过一地狼藉,长安走到近前,觉得徐幼清现在的形象和冷宫的妃子没有什么两样。
早上梳妆好的头发,被她人为的揪出来东一缕、西一缕,脸上还沾着几抹墨渍。
见徐幼清眉头紧蹙的坐在书案后的椅子上,握着笔的手悬在半空,笔尖滴下的墨珠落在宣纸上。
长安也怕自己说上一句话,打断她的冥思苦想,这人再爆炸。
所以在干脆利落的把礼盒放在书案的边角,长安直接抬步离开。
刚走到一半,就听到身后传来,“回来。”
扭头看过去的长安见徐幼清头发更疯,脸上又增添了一道墨迹,横横竖竖的墨迹,那张脸都快能当棋盘。
“小姐,是有什么吩咐?”
以她良好的视力可以看到,刚才桌案上面那张空白宣纸上只增添了两个字,以及一个瞩目的叉。
“你把地上的这些都拾起来,等下一同烧了,还有这张。”
“是。”
接过那张纸,长安就见上面写着硝石。
这是准备造火药啊。
这个世界爆破的艺术还处在炼丹师炸炉阶段,要火药真能被徐幼清给弄出来,改朝换代未尝不可。
等长安蹲下把满地的纸团都一一展开,铺叠在一起整理。
发现只有写着一硝二碳三硫磺的纸没有打叉,其他上面所写如何准备三者的纸上面全是叉。
可见这一日进度基本为零。
“小姐,都收拾好了。”
“记住,这些东西你一个人去烧,烧的时候仔细些,莫留半点残片。”
虽纸上所写不全,连个小呲花都做不出来,但徐幼清也担心给了谁启迪。
听到这句强调的话,长安将手里捧着的那叠皱巴宣纸团成卷,“小姐放心,我一定亲手将这些纸全部烧完。”
“你做事仔细,去吧。”
目光移过徐幼清手上把玩的玉佩,长安站在原地没动,提醒道:“不如我现在叫人进来,为小姐梳洗一下?”
“梳洗?”
徐幼清看长安的目光是落在她的脸上,抬手对脸一蹭,这一蹭,反倒是将墨渍晕的更大些。
她见指尖上是墨渍,不可置信道:“你刚才进来,我脸上就这样?”
“小姐,还有头发。”
徐幼清知道自己思考时喜欢揪一缕头发出来,倒也是没有刚才那般惊讶。
只是在习惯捋一下垂落在眼前的头发以后,她才反应过来手上还沾染着墨。
“先让人打水进来。”
被书房叫喊声给吸引过来的翠芳 ,看长安正在关门,凑上前问道:“长安,小姐怎么了?”
“来的正好,你给小姐打一盆水点端进去。”
吩咐完翠芳,长安才走去玉兰院的茶房。
“小七,我知道那人是什么身份了。”
“是什么?快说,快说”
“皇子,但他是几皇子不知道。”
玉佩上雕刻的花纹是皇族所独有的,又能够让徐震虎如此小心谨慎对待的人,他的身份不言而喻。
“不会吧?”小七不可置信道,“从周朝开至今都有八个皇帝了。”
那人气质不俗,但面相真不像是被代代优良基因筛选出来的。
小七在脑袋里咋咋呼呼的的喊着徐震虎对待那人的态度也不像,各种分析他不是。
这又不是什么非争辩不可的事,长安只安静的听着。
她手上朝火盆里面扔宣纸的动作没停,在用铁钩将火盆中的灰烬细细翻搅以后,确保每一寸纸烬都已彻底燃尽,才开口说道:“你要不要用积分赌一把?”
她可是知道小七有在省吃俭用的积攒积分,还是蛮期待它在输了以后,用身上那套粉色皮肤撒娇打滚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