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二章 他不要死在猪圈里
清心寺离京城大约有一个时辰的路程。
她不知道自己在马车上昏迷了多久，但天还未黑，她也并不觉得有多饥饿，想来最多就只有两个时辰而已。
这点时间，他们到不了下一个城镇。
叶清言曾担心冯向凌将她带出了城，关在山上的某个小院子里，那样即便她有机会逃出去，也跑不出大山。
但如今看来，他们应当还在京城里。
若是离了京，这饭菜不会还是热气腾腾的。
她放心了不少，起身走到桌边坐下。
冯向凌见她没有闹脾气，松了一口气。
他怕她执意要离开，再极端一点，以绝食相逼，那他就只能硬逼着她吃了。
她这样最好，他不必为难，她也不必吃苦头。
叶清言看到只有一副碗筷，抬头问他：“冯大哥不一起吃么？”
冯向凌愣了愣。
他想过她可能会害怕大哭，可能会生气发怒，会不想见他，却没想到她这般平静。
叶清言将饭菜往前推了推：“一起吧，我自己吃不完。”
冯向凌沉默片刻，点点头：“好。”
他去外面，不一会儿便又取了一副碗筷来。
叶清言瞥了一眼，很普通的碗筷，有使用过的痕迹。
“那些点心不好吃。”
用饭的时候，叶清言随口说道：“宫外的点心都太甜太干了，就只有新福记的还能入口——他家新出的芋泥糕很不错，你能不能给我送些来？”
冯向凌不假思索地应了下来：“等下我让人去给你买。”
“茶叶也不好。”叶清言说。
她这样的态度，让冯向凌放下心来。
“我让他们买些新茶回来。”他微笑起来。
她如今能提要求就好，他就怕她什么都不说同他置气。
“那能不能给我娘送封信？”叶清言得寸进尺，“我不想叫她担心。”
冯向凌迟疑了一瞬，但还是摇了摇头。
“这个不行，”他的声音温和却不容拒绝，“抱歉。”
叶清言叹了一口气：“我不见了，我娘又要哭了。”
冯向凌有一瞬的恍惚。
他知道于婶婶有多在意小言。
从前他去绣铺里，常见于婶婶坐在柜面后给小言做衣裳，听见动静，就抬头笑着招呼他。
有一回小言不知道在哪里蹭破了手，她自己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但于婶婶却捧着她的手，“啪嗒啪嗒”的直掉眼泪。
如今忽然小言忽然失踪，她定然肝肠寸断魂不守舍。
但……
冯向凌没说话，低着头往嘴里扒了一口饭。
如今的是皇后娘娘了。
“不能送信便不送吧。”叶清言闷闷不乐地说，“那能不能把我的荷包还给我？里面有不少我的私物，你们就那么拿走了不大合适吧？”
冯向凌没再拒绝：“荷包是上马车的时候掉出来的，就在我那里，等下我便给你拿来。”
叶清言微不可闻地松了一口气。
她当然知道他不会让她送信，提起这个，也不过是为了让他答应将荷包还给自己罢了。
他刚拒绝了她的一个要求，她再提一个不那么过分的，他就很容易答应了。
不过她也在赌，赌他不会私自翻动她的荷包，看里面都有些什么。
要是看了，她就再拿不回来了。
接下来她没有再继续试探，两人沉默着吃完了饭，冯向凌收拾碗筷的时候，叶清言忽然问道：“淮彻在什么地方？”
见他没有反应，她补充道：“就是陪着我一起去的那人……他不是也在马车上么？你没有杀他吧？”
冯向凌的手仿佛被蛰了一下：“没有！”
“那他被关在哪里？”叶清言又问。
冯向凌紧抿着唇，默不作声地将碗筷都收拾好，留下一句“你好好休息”，之后便提着食盒离开了。
“啧。”
叶清言回到床上躺下。
看来他与背后那人的结盟也并不牢靠。
外头的人并不是听令于他的，留在这里，一面是为了看守她和淮彻，另一面，也难保没有监视冯向凌的意思。
既然这样，她能不能利用一下这一点呢？
她闭上眼睛，脑子却在飞速运转。
……
淮彻退到了墙角处。
他一蹦一蹦，绕着整个猪圈转了一圈，才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
这里放着些杂物，他摔了几次，才挤进了缝隙里，稍稍得以喘息。
猪是会吃人的。
他如今毫无反抗之力，那些猪很快就会发现，然后一拥而上，将他活活咬死，然后一口一口吃掉。
淮彻憋屈得要命。
有时候他晚上睡不着，曾想过自己的死法，有死于战场的，有死于江湖纷争的，有寿终正寝的，也有些奇奇怪怪的。
其中他最喜欢有两个，一个是兵败时大军撤退，他站出来为众人断后，敌人的尸首越堆越高，他的刀口砍得卷了刃，最后力竭不敌，死于敌军箭下。
另一个是他从山匪手中救下一个姑娘……当然他不会死在山匪手中，区区几个山匪怎能奈何得了他？
他救下那姑娘，那姑娘感激不已，对他暗生情愫，誓要追随他浪迹江湖……他对她嘴上嫌弃，却在她遇到危险时拼死相救，最后受了重伤，在她怀中离世。
临死之前，他要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手，抚摸着她的脸，告诉她要忘了他。
他不要死在猪圈里啊！
淮彻蹲下身子摸索着，方才他被绊倒的时候，有什么东西划破了他的脸，这会儿正火辣辣的疼。
很快他的指腹一痛，他心中一喜，连忙将手腕凑了上去。
他的眼睛依然被蒙着，看不见那东西究竟是什么，只摸出是个尖锐物体。
手腕上的绳结绑得结实，他得试试能不能用那东西将绳子割断。
然而刚磨了没几下，门忽然响了一声，有人走进来了。
淮彻停下手中的动作，用身子将那东西挡住，在角落里缩着没有动弹。
来人的脚步顿了顿，似乎站在原地环视了一圈才发现他的踪影，朝着他这边走了过来。
嘴里塞着的布终于被扯了出去，淮彻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很快有东西塞进了他的嘴里。
他下意识用舌头向外顶，但舌尖传来的触感告诉他，那人塞进来的是馒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