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去醉香楼，我请客！”
“我还有事，便不去了。”卫童脚下不停，很快背影便消失在了门外。
方才说话的同僚有些尴尬，旁边的人笑他：“老余，我早就同你说了，他就是这个性子，你想法子讨好他是没用的。”
老余“嗐”了一声：“我不是想着以后都是同僚了，所以……”
“这人冷面冷心，你不必在他身上浪费时间。”同僚笑嘻嘻地揽着他的肩，“走了走了，喝酒去！”
老余同他一起往外走，口中忍不住问道：“我瞧着卫大人年纪也不大，怎么倒成了资历最深的了？”
“这你便不知道了，”同僚说道，“卫童是刘大人捡回来，自小就在身边养着的。刘大人在锦衣卫多少年，卫童就也在了多少年，资历能不深么？”
“这样啊，那也难怪……”老余停下了话头。
跟着刘大人长大，养成了古怪的性子倒也情有可原。
他是托人来的北镇抚司，总觉得自己比起同僚们矮了一头，所以平日里经常请旁人出去喝酒作乐。
卫童一直都没有同他们去过，他今日特地来叫他，他还是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卫大人他相貌生得好，又前途无量，想来已经成亲了吧？”老余好奇问。
同僚笑了一声：“他那个性子，哪家敢将女儿嫁过去？”
老余讪讪道：“我瞧着卫大人就只是为人冷淡了些。”
同僚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等你哪日见了他审犯人的手段就晓得了，他……虽还比不上刘大人，但也差不多了。”
老余微微睁大了眼睛：“可我瞧着刘大人很是和善……”
“呵呵，”同僚笑了两声，“你是自己人，自然觉得刘大人和善。可对那些犯了事的，刘大人那可是……”
“又说我坏话？”
同僚浑身一僵，两人回过头，看到刘洪武正笑呵呵地站在他们背后。
同僚尴尬地赔着笑：“大人这是说的哪里话……属下这是夸您呢，对，夸您。”
刘洪武摇摇头，没同他计较，反而对老余笑道：“不是说喝酒？走！”
老余受宠若惊：“大人请！”
席上刘洪武与一众锦衣卫推杯换盏，老余多喝了几杯，脑子晕乎乎的，看着众人不由叹道：“我进北镇抚司之前，旁人还说你们穷凶恶极，如狼似虎，可我却瞧着，你们个个都是顶好相处的。”
同僚醉醺醺的，大着舌头说：“旁的我不敢说，单论情谊这一块，何处都比不上咱们！”
他凑到老余耳边，用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声音说着悄悄话：“就连那个卫童，你别看他冷冰冰的，要真是咱们这些人出了事，他第一个跳出来！”
刘洪武笑道：“编排完我，又编排卫童，我看你是皮紧了。”
“就是，”旁边有人附和，“卫童哪就冷冰冰的了？他不来也是因为家里有个妹妹，平日身上有差事的时候不回去也就罢了，如今岂能为了喝酒就将妹妹自己丢在家里？”
“卫大人还有妹妹？”老余问。
有人同他解释：“不是亲妹妹。”
“那是……”老余看了一眼刘洪武，心下恍然。
卫童自己就是被刘大人养大的，那所谓妹妹，大约是他在外头捡到了个弃婴，联想到自己的身世，所以便抚养了那孩子吧！
“别人塞给他的。”同僚说完，一桌子人都哈哈大笑。
刘洪武也跟着笑，不过那笑意不达眼底。
“卫童啊……”他淡淡说，“他从前确实是有个亲妹妹的。”
……
远远的，卫童就看到院子里还亮着灯。
他的脚步稍稍加快了些。
“卫叔叔，您回来啦！”
一推开门，豆芽菜一样的小孩就跑过来，踮着脚殷勤地去接他的大氅。
卫童一顿，松开了手。
狐皮大氅极厚，压得凌溪一个踉跄。
他的唇角露出了隐秘的笑意。
凌溪费力地把大氅挂起，说：“卫叔叔，您还没用饭吧？我做好了饭菜，这就给您端过来。”
卫童“嗯”了一声，等他换好衣裳走出来的时候，凌溪已经将饭菜摆好了。
简单的粟米饭和土豆炖白菜，卫童拿起筷子吃了一口，稍稍带着点焦糊味。
他面不改色地咽了下去，余光里看到凌溪松了一口气，但很快就换上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卫童思索了一会儿，从怀里掏出钱袋来。
“你想吃什么，白日里自己去买。”他想了想，又补充道，“我没有时间。”
是他疏忽了，她正是长身体的年纪，每日不吃肉怎么能行。
凌溪却没拿钱袋：“我有钱的。”
她的小脸上露出了不属于这个年纪的严肃与认真：“卫叔叔，有句话我不知道能不能说……”
“说。”卫童言简意赅。
“就是……”凌溪鼓起勇气，说道，“您以后用饭的时候，一定要慢些。吃的这么快，对身子不好的。”
卫童一愣：“就这个？”
凌溪点点头。
她将钱袋又推了回去：“我有钱的，叶叔叔给了我钱。您想吃什么，明日我去买回来做给您吃。”
卫童只觉得好笑：“怎么，你在我这里住着，还要负责我的伙食么？”
“这本就是应该的！”凌溪说，“更何况您又不是日日都回来用饭，更多都是我自己吃的。”
见她说得认真，卫童也不与她计较，只是将钱袋又丢给了她。
“明日去买些肉来，”他说，“我想吃。”
凌溪手忙脚乱地接了：“我有钱的……”
“你替我省了厨娘。”卫童说，“往后家中便由你来做饭了，平日我不回来，你想吃什么便吃什么，可我回来的话一定要有肉。”
凌溪应了一声，不过很快便为难起来。
她怯生生地问：“卫大人，我怎么才能知道您哪一日回来，哪一日不回呀？”
卫童头也不抬：“莫说是你，连我自己也不知道。”
“那怎么买……”
“每日都买。”卫童说，“你每日都做好了便不会出错了。”
凌溪觉得哪里怪怪的，但她又说不出来，只好点头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