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是放了土豆一起炖的，十分软烂，但有点咸。
凌溪也还没吃，二人一起用着饭，卫童瞥见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目光时不时往那些衣裳上面溜。
他默默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先别急着收拾，”他叫住了准备收拾碗筷的凌溪，“去试试那些衣裳，若是不合身，明日我拿去换。”
凌溪绷着一张小脸，抱起衣裳回了自己的屋子，可最后几下欢快的步伐还是泄露了她的情绪。
卫童忍不住失笑，明明就还是个小孩，偏偏要装成大人的样子。
他把碗筷收了下去，顺手洗干净放在了一旁。
等出来的时候，正看到凌溪正在门口探头探脑。
他对她招招手：“出来我看看。”
凌溪低着头走出来，小心地在他面前转了一圈。
看来老余说得没错，果然小姑娘都喜欢粉色的衣裳。
只是她到底太瘦了些，那衣裳穿在她身上显得空荡荡的。
看来在成衣铺子里头买衣裳还是不大合适，应当带她去绣铺里，让那些绣娘给她量了尺再做的。
忠勇侯夫人就开了间绣铺，又是凌溪认得的人，等哪日得了空，带她去那边做几身衣裳好了。
卫童漫无边际地想着，凌溪却有些紧张。
“好、好看吗？”她小声问，“我晒得太黑了，还是应当穿些深色的衣裳才好看……”
卫童却说：“好看，以后你就应当穿些鲜艳的衣裳才是。”
当初叶明心送她过来的时候，穿着的是叶家给她新做的衣裳，只是到了这里没几日，就被她换下来不知道收到了什么地方去，平日里就穿着一身灰扑扑的麻布衣裳。
他之前还没有注意，如今看她这嫩生生的一身，才恍然想了起来。
幸而老余提醒了他，否则等什么时候叶明心来看望她，见好好的一个小孩，整天穿得灰蒙蒙的围着灶台转，怕是要以为被他当成下人使唤了。
听他说好看，凌溪松了一口气，笑了起来。
“谢谢卫叔叔！”她的声音雀跃。
卫童的心情也跟着愉快了起来，他靠在椅子上：“去把另外的也都试一遍。”
凌溪脆声应了，一套套穿着出来给他看。
最初的时候她还束手束脚的，到了后面，终于有了几分这个年纪孩子该有的活泼，像是花蝴蝶一样展开胳膊跳舞。
“都好看。”卫童微笑着说。
她太瘦了一点，等以后养胖了，再穿起来会更好看。
“哎呀！”凌溪忽然惊呼一声，停了下来。
卫童倏然起身走了过去：“怎么了？”
“没、没什么……”
凌溪目光闪躲，但卫童一眼便看到了。
他冷笑：“他们竟敢拿这种残次品来糊弄我！”
缎面的裙摆上，有一处勾了丝。
凌溪急了，连忙拉住了他：“不是的不是的，是我不小心弄坏的……”
她忐忑地伸出手来：“我的手太糙了，方才一不小心就刮坏了，对不起……”她低下头，不敢看卫童。
卫童半晌没有抬头。
她的手小小的，薄薄的一片，整只手还没有他的掌心大，但指腹上却已经有了一层薄茧。
他忽然握住她的手翻了过来，凌溪往后缩了一下，但没有抽出来。
她的指头上有倒刺，许是为了干活方便，指甲剪得短短的，手背也是通红一片。
“不必道歉，”卫童终于开口道，“一件裙子而已，又没有花银子。”
凌溪有点难过：“可总归是新的……”
“新的总有一日会变成旧的。”卫童说。
他放开了她的手：“明日我带个人回来。”
看到她的表情，他补充道：“只是做些烧水看门的粗活。天冷了，平日里多烧些热水用，省得手上生了冻疮。”
凌溪下意识将手往身后藏：“我习惯了，不必特地……”
“你不用，我还要用。”卫童淡淡说，“每年到了冬日，我都要用热水沐浴。”
凌溪看着他，心中估摸了一下他洗一次澡要用的热水量，再想想自己，顿感绝望。
烧不完，根本烧不完。
“我不一定什么时候回来，家中的热水要常备着。”卫童对她说道，“烧好了不用也是浪费，你平日里洗洗涮涮，用那些热水就好。”
凌溪“哦”了一声，小声说：“那每年的木柴要花不少钱吧？”
“旁人送的。”卫童懒得想借口，随便敷衍道。
凌溪想想还是觉得心疼。
但这里毕竟是卫叔叔的家，她只是借住在这里，有些话她没什么资格说。
总不能因为她心疼，就叫卫叔叔别用热水了吧？
“我知道了。”她说。
卫童满意地点点头。
这个角度刚好能看到她毛绒绒的发顶，他克制住揉一把的冲动，对她说：“那些糖葫芦，吃不完就放到外面冻着，睡前别忘了漱口，否则牙会烂掉。”
凌溪使劲点了点头，又去换上了她那身灰扑扑的衣裳。
卫童看得直皱眉头，新衣裳不喜欢，就喜欢旧的？
他早晚要把这一套旧衣裳给她丢了。
……
次日天还没亮，便有人来寻他，说刘大人找他。
卫童迅速起了床，看了一眼凌溪住的那边，迟疑了一下，走过去悄悄推开了门。
凌溪在床上缩成了一团，睡得正香，怀里似乎抱着什么东西。
卫童走过去才看清楚，原来是那套粉色的衣裳。
原来她还是喜欢的嘛。
卫童只觉得好笑。
他先是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细软的发丝擦过他的掌心，有点痒。
“凌溪。”他叫了一声。
凌溪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卫叔叔？”
卫童点点头：“大人有事找我，我出去一趟，你不必起来。”
但凌溪已经坐了起来：“厨房里有昨日剩下的饭菜，我给您热一热，您吃过再去吧！”
卫童按住了她：“我在路上买些便是。”
他说完便去洗漱，等换好了衣裳出来，凌溪也从厨房里“噔噔噔”地跑了过来。
她塞给卫童一个油纸包：“卫叔叔您快去吧！”
油纸包热乎乎的，等出了门，卫童打开一看，是半张夹了肉的烧饼，应当是凌溪白天去买肉的时候买回去的，吃了一半，剩下的刚好热了给他带着，倒是比旁的吃食更方便。
他笑笑，放到嘴里咬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