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海棠此刻正埋在一堆书籍之中，愣然抬头向外瞧去，脸上盯着两个黑眼圈，模样多少有几分滑稽。
“大哥，这是梅姨亲手做的饭菜，老香了！”聂臻明直接将饭盒压在书籍上面。
聂海棠顿时惊慌地将饭盒拿开，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书籍表明，就像对待亲儿子一样。
聂臻明见此，挠挠头说道：“哈哈，抱歉啊，把你的书弄脏了。”
聂海棠没好气地说道：“都多大个人了，还这么毛手毛脚的，学学老三做点正经事！”
聂臻明嘻嘻一笑道：“大哥教训的是，那你快尝尝饭菜是否可口，等会儿凉了不好吃。”
闻言，聂海棠心中一暖，这才不再唠叨下去，一边打开饭盒一边问道：“你和小韵什么时候去京师学堂？太后可是等着回音儿呢。”
聂臻明伸手拿起一块糕点，坐下来翘起二郎腿，边吃边含糊不清地说道：“看心情喽，不是有一个月的时间呢嘛，到时候随便提留出一个人来交差就行了。”
“混账话！”
聂海棠当即训斥道：“你给皇家办事怎可如此敷衍了事？”
“哎呀，大哥！”
聂臻明翻身过来，随手抄起一沓书籍，一屁股坐在空的桌面上，满不在乎地说道：“太后让我去找代替薛道台的人接任新的道台，那你可知薛老爷会怎么样？万一出了什么事，薛媷玉又该怎么想？”
聂海棠皱眉道：“那也是薛叔咎由自取，朝廷如何办他也怨不得旁人。”
愚忠……
早就知道大哥是这样的人，对此，，他也不想争论什么，一个心怀家国天下，另一个只顾自己那一亩三分地，这本就没有争论的必要。
而且，聂臻明是来送饭的，顺便跟大哥说一声明天就去京师学堂报道的事。
其实，能听到大哥的唠叨话，也不失为一种幸福，跟老头子的纯打骂不同，聂海棠只会跟他讲些大道理、大局观什么的。
总之，聂臻明还是很有耐心听的，别的不说，大哥有很多只得学习的地方，除了愚忠之外，这几乎就是个完人。
那些口口声声整日把大清朝挂在嘴边的王公贝勒们，都不及大哥的百分之一。
待大哥吃完饭，聂臻明一边收拾着说道：“我和小韵明天就去学堂报道，对了大哥，我听说那边有很多厉害人物，就连朝廷都不敢轻易动他们是不是真的呀？”
闻言，饶是聂海棠也不禁面露忌惮之意，沉声叮嘱道：“四弟，你此番前去只管在译学馆寻人，别的任何事都不要参与，切记！”
聂臻明微微一愣，大哥如此神色凝重，莫非传闻所言非虚？那边真有敢公然对抗朝廷的人？
带着大哥的叮嘱和疑虑，他从法部衙门出来，走向就近的电车车站，心里不由对京师学堂产生一种好奇感，很想见识一下究竟是些何等样人？
嘀铃铃……
电车缓缓从路中间驶来，依然如初来时看到的那样，与这个陈腐老旧的四九城格格不入的先进文明产物。
嘀铃铃……
他上车后，发现只有一个空位，于是便走过来礼貌地问道：“这位小姐，我可以坐下来吗？”
邻座的是位清秀靓丽的女青年，青色洁白的裙装无甚装饰，显得整个人很干净、很纯洁，乌黑亮丽的头发烫成卷状，怀抱着两本不知名的书籍。
她也是如大哥一般嗜书如命的人吗？一时间不禁有些好奇她是谁，就像这辆电车一样，与这里的环境格格不入。
“做吧。”
女子声如黄鹂，虽是二八年华，声线缺很细很柔，趟若闭上眼睛聆听，还以为是哪家的小女孩儿在说话。
“多谢。”
聂臻明不失礼貌地微微颔首，此刻除了这身马褂子，简直绅士的不能再绅士了。
女子看了眼饭盒，便又移开目光转向窗外。
“小姐你好，鄙人聂臻明。”
女子看了眼伸过来的手，没说什么，更没有与之相握的打算，就这么默不作声地凉着。
聂臻明尴尬地甩了甩手，心说这果然不是一般女子，她不像何蔓那种天生的高贵，也没有小韵那种我行我素的傲气。
好像是一朵外壳坚硬的，你想吃到甜味儿，但又被外壳所阻隔，如此这般，更是激得他迫切的想要沐浴春风。
“小姐，我是好人，你别怕……”
“小姐，你这是要去哪儿呀？”
“小姐，你这身衣服很漂亮……”
“小姐……”
嘀铃铃……
不知坐了多长时间，电车停停走走的过了好几站，女子在这一站起身下了车。
“小姐，真巧啊，我也在这儿下车。”聂臻明不管三七二十一，连饭盒都忘在车上了，像只跟屁虫尾随其后。
女子仍然没有搭话，从‘坐吧’之后就愣是没搭理半个字，或许，此刻已经把他看成流氓了。
聂臻明纠缠不休地发挥着搭讪本能，之前或许出于欣赏其气质与美貌，但现在他纯粹是想找回点儿自尊心。
我的姑奶奶，你说句话行不？哪怕就说一个字呢，他也会有所成就感。
不知不觉，他跟着来到一片贫民窟，周围乱糟糟的，感觉小胡同里充斥着危险。
也是。
他这一身华丽的马褂，着实引来不少穷人的目光，不得以心虚地对这些人一一点头哈腰。
然而，当他跟着女子拐过不知第几道弯之后，迎面却撞上七八个壮汉，各个膀大腰圆比精武会馆的人还壮实。
“几位大哥，麻烦借个道哈。”聂臻明单身匹马，手枪也被宫里的太监夺去了，只得笑脸拱手客气着。
然而，壮汉们丝毫不给让路，反而一个个面带不善之意，凶巴巴的一步步逼他后退，直到墙根儿底下。
“大明哥，他刚才总跟着我。”女人抱着两本书，声音清冷地说道。
大明……哥？
聂臻明砸吧着嘴，心里不是滋味儿，原本以为女子是四九城的一股清流，却没成想竟与这些凶神恶煞为伍。
世风日下！
“哦，小子，是这样吗？”打头的应该就是‘大明哥’了，也是这些人当中体魄最壮实的一个，此刻正居高临下地瞪着铜铃大眼，身上散发出极度危险的气息。
咕噜……
聂臻明紧张地喉咙涌动，他觉得这个‘大明哥’一个人都能生撕老虎！
更何况这么多……
也罢，好汉不吃眼前亏！
“误会，这是一个小误会，呵呵呵……”聂臻明边说边慢慢往旁边挪动脚步。
啪！
可却被大明抬起胳膊给挡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