产屋敷耀哉执起茶盏,青瓷的凉意漫过指尖,他亲自将茶汤倾入案上白瓷杯,澄澈的茶水漾开浅浅涟漪,氤氲出朦胧的热气。
庭院可见那紫藤花瀑布也随微风浮动,倒是让从未见过此等自然之景的卢卡微微瞩目。
待两人坐定,他才缓缓开口,语调平和如浸了晨露的丝帛,将鬼杀队的过往与相邀的缘由,清晰地铺展在穹与卢卡眼前。
在穹听来,这故事倒像一出荒诞的因果轮回——
昔日有人妄图炼制长生不死之药,偏偏配方残缺不全,那半成品非但没能赐人永生,反倒催生出一头以血肉为食的丰饶孽物。
自此,恶鬼肆虐人间,而产屋敷一族便背负上沉重的诅咒,世代家主皆难逃短命的宿命,唯有以猎鬼为业、以斩杀鬼王为终极执念,在漫长岁月里艰难存续。
他们先前展露的杀鬼手段,已让产屋敷耀哉眸中掠过几分讶异,可他目光深处,最牵念的始终是那柄能轻易终结鬼物的提灯。
鬼杀队的鎹鸦曾远远窥见提灯亮起的刹那,那道驱散黑暗的光芒,恰是困扰产屋敷家族数代的破局之钥,他迫切想知晓,这异宝究竟藏着怎样的玄机。
“原来是这样的吗?”卢卡没想到这个地方还有这样的故事。
“不过我们肯定不会加入这里的,”穹当然果断拒绝,“我们来这里只是为了历练一下,没有要参与这里的事情的意思。”
言下之意,无意中杀鬼帮到了你们,但你们也不要挟恩图报。
主要还是应晨跟他们说过,不能太干扰这边的事情。
本来星际也有规定(虽然星际和平公司不怎么注意这个,但就是公司也要装一装的),他们也不太懂,万一不小心涉政了就不好了。
穹这边的态度确实坚决,卢卡自然也是站在穹这一边的。
产屋敷耀哉看着他们的态度确实也确实一副半分不肯退让的意思。
“提灯是我用长辈送我的礼物改造的,我不可能随意将它交出去,最多还有20天我们就将离开。”穹非常坚决。
“没错,毕竟我跟我的好兄弟来这里其实只是为了锻炼战斗技巧的。”卢卡也说道:“我们没有要专门针对谁的意思,我们并非本地人,不会、也不能在这边久留。”
产屋敷耀哉心中满是费解——他们明明见识过恶鬼的凶残,却始终抱着置身事外的态度。
廊外,偷听墙角的宇髓天元早已按捺不住,只差冲进来斥责二人不识大体。
在他看来,恶鬼若真得势,迟早会将魔爪伸向世间每一个角落,届时生灵涂炭,无人能独善其身,可这两人明明手握斩鬼利器,却一再推诿逃避,实在令人恼火。
可产屋敷耀哉素来不是强求之人,纵然灭鬼王的执念在心底盘桓成结,最终也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那声叹息似浸了霜雪,落在空气中泛着淡淡的怅然:“看来我等终究与这杀鬼利器无缘。只是不知二位能否通融,告知这提灯为何能斩杀鬼物?”
穹听了,不禁干咳一声,然后答道:“这个提灯能够完全模拟太阳的光芒,实际上可以看作一个小太阳!”
“小太阳?”产屋敷耀哉听完认真思考起来,“原来是模拟太阳光的能力吗?”
这倒是一个新的思路。
“那个……我们可以离开了不?”卢卡举手发问,“我们毕竟还需要继续修行。”
产屋敷耀哉颔首:“自然,我等从未想过束缚二位。”
他话锋微顿,语气添了几分郑重,“只是有一事需提醒二位,据我方情报,你们将鬼重创后待其曝晒而亡,或是以提灯了结鬼物的举动,似已引起鬼王注意。”
“鬼王?”穹想了想,但感觉并不用怕他。
来了又能怎么样?
不是怕太阳吗?提灯顶头上谁怕谁?
“不用担心他。”
……
另一边,应晨一行早已离开京都,辗转至别处。
无论是他们,还是同行的妖怪,行路都快得惊人,此刻竟已在奈良的寺庙群中,与鹿群玩闹起来。
只不过彼岸花不喜阳光,更不喜佛堂,便留在了附近的旅馆,于是这边终于又成了张岚和应晨两个人的世界……
个屁……
张岚看着不远处的新药师寺只觉得药师这家伙简直阴魂不散。
那寺中供奉的,赫然是药师如来的塑像,熟悉的形制让他只觉“药师”二字如影随形,阴魂不散。
还要应晨没有兴趣使然上去拜,不然他真得炸了这里。
不过这个新药师寺看着实在小家子气,占地面积还没有神策府议事厅一半大。
“张岚!鹿饼不够啦!”应晨的声音带着几分雀跃,隔着几丈远的距离传来,像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漾开满溢的鲜活。
他早已被鹿群层层围住,浅棕色的小鹿亲昵地蹭着他的手背,毛茸茸的脑袋不住拱着,湿漉漉的眼睛里满是讨好,活像在撒娇讨要吃食。
应晨最喜欢毛茸茸又可爱的家伙,到哪儿都是一样的,而诸天万般生灵,也没有不喜欢他的。
张岚望着被鹿群簇拥的身影,无奈又好笑,快步上前,将油纸包裹的鹿饼递了过去,语气里藏着不易察觉的温柔:“喏,给你。”
只可惜这些小家伙怕他那一身肃杀之气,他一过去就成了鹿群的真空区域。
应晨接过鹿饼,指尖立刻沾染上淡淡的麦香,那香气像是带着魔力,瞬间吸引了周遭的小鹿。
他顺势半蹲下身,动作轻柔得仿佛怕惊扰了眼前的生灵,撕开油纸时,指尖都带着小心翼翼的弧度,生怕力道重了,惊走这满目的温顺。
掌心轻轻摊开,两三头小鹿立刻凑上前来,湿润的鼻尖在他掌心轻轻啄食。
暖融融的气息扑在皮肤上,痒得他唇角不自觉弯起,眼底漾开细碎的温柔,像揉碎了的星光,落在鹿群身上。
有只胆大的小鹿,竟顺着他的胳膊轻轻往上蹭,脑袋亲昵地倚着他的小臂,像是贪恋这份独有的温软,连嘴里的鹿饼都忘了咀嚼,只是乖乖地靠着,模样憨态可掬。
其余小鹿也不甘落后,有的用头顶着他的衣角,像是在撒娇耍赖;有的围着他缓缓打转,蹄子踩在松软的草地上,只发出细碎的“沙沙”声,像是大自然的私语。
应晨笑着,将鹿饼一一分予它们,指尖拂过小鹿毛茸茸的脊背,动作轻柔得不像话。偶尔有小鹿吃得急切,用稚嫩的鹿角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他也只是温声哄着,声音软得像浸了蜜:“别急,慢慢吃,还有呢。”
阳光穿过交错的鹿角,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撒了一把碎金,他周身的温柔像是初春融化的积雪,悄无声息地漫开。
周边的日本贵妇都看得心颤,不知这是哪家公子,竟然如此美好。
应晨的温柔抚摸中,连原本桀骜些的小鹿都变得温顺起来,静静围在他身边,贪恋这片刻的亲昵与暖意。
张岚望着这难得的温馨画面,眼底掠过几分珍视,悄然掏出怀中的玉兆,指尖轻轻一点,将这被阳光与温柔包裹的一幕定格。
这般鲜活的暖意,这般纯粹的温柔,让他不由得暗想,这种时候,是恨不能搞到记忆的权能制作光锥的。
等油纸里的鹿饼见了底,他摊开空空的掌心给鹿群看。
应晨向他们告别,小鹿们听得懂应晨的意思,也不闹,只是蹭了蹭他的手心,才依依不舍地散去。
他站起身拍了拍衣角的鹿毛,指尖还留着暖融融的触感,在晨光里,眉眼间尽是温柔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