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外忽然传来集合的号角声,是郁保四在操练新兵。
姜齐走到帐门口,看着外面的赤红大旗,忽然转身对众人道:“写完检讨后,每人去新兵营带个三百人!不是让你们当教官,是让你们去当兵样子!让那些新兵看看,咱们梁山的教导员,到底是铁打的,还是泥捏的!”
众人面面相觑,王猛忽然站起,将黄金扔在地上:“郎君,我带的百人队要是出一个贪腐的,我把头拧下来挂在辕门!”
“好!”姜齐拍了拍他的肩膀,“就等你这句话,记住,你们的脑袋不是长在脖子上,是长在弟兄们的眼睛里!”
夜幕降临时,教导员们抱着检讨书走向新兵营。
姜齐站在帐前,看着他们的背影,忽然身后传来吴用的话:“弟兄们都是好的,只是被这里的豪族们给带坏了。”
姜齐低声道:“那就让我做这个恶人,把他们逼回好人!”
高丽豪族的密会上,崔氏家主转动着手中的翡翠扳指,他扫过席间二十余张苍老而阴鸷的面孔,忽然轻笑出声:“听说梁山开始自查了?”
“可不是么,”金氏豪族用银针挑开茶碗里的浮沫,“我那在梁山当差的家奴说,有人因为多收了泥腿子一张饼子,就被打断了三根肋骨,啧啧,这哪是治军,分明是拿部众当牲口!”
席间响起一阵低笑。
李氏族长摸出袖中的密报,“你们知道开京城内传来的消息么?新招募的高丽兵丁夜里睡觉都抱着兵器,生怕被当成‘问题兵’拖出去砍了。”
“依老夫看,”崔氏家主放下扳指,“这是天助我也!当年辽国萧太后杀功臣立威,结果怎样?将士离心,被女真钻了空子!姜齐想学萧太后,可惜他手里的不是契丹铁骑,而是一群草莽!”
“可是……”朴氏豪族迟疑着指了指窗外,“咱们的私田被烧了,庄子被抄了,就凭王俣在全州的那些人,还有咱们手里的那些家奴,能让梁山……”
“家奴?”崔氏家主忽然拍手,暗处走出几个身着梁山军服的男子,“这是老夫安插在梁山的死士,等他们把梁山的底子摸透,女真的铁骑就能从大同江东北九城杀进来!”
席间顿时响起抽气声!
“女真?”李氏族长皱眉,“他们不是退了么?”
“女真又不是只有一家完颜氏!”崔氏家主冷笑,“我开京崔氏,被他梁山灭了干净!”
他摸出女真使者送来的密信,上面用辽国契丹文写着: “事成之后,高丽土地尽归豪族,女真不取寸土。”
崔氏给众人看完之后,“不信?我也不信,他女真又不是开善堂的,不过,话说回来,咱们就算给女真当狗,总好过给梁山当猪,至少狗还有骨头啃,猪可是要挨刀的!
众人哄笑起来,气氛顿时轻松。
朴氏豪族忽然一拍桌子:“崔公说得对!当年咱们向王氏称臣,不也保住了家业?如今不过是换个主子,等姜齐一走,那些新上任的书生懂什么?当官都当不明白!”
“书生误国啊!”金氏豪族感慨,“不过,梁山的书生,误的好啊!”
崔氏家主点头:“你们瞧,等他们把梁山的家底败光,咱们再带着女真铁骑回来,那些书生连哭都找不到坟头!”
帐外忽然传来梆子声,是梁山的巡夜更夫。
众人顿时噤声,看着死士们鱼贯而出,崔氏家主忽然压低声音:“都记住了,眼下该装孙子就装孙子,让咱们的人去给梁山当差,去义学当先生,去工坊当匠人……”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把根扎进土里,等春风一来,野草就能顶翻石板!”
散会后,崔氏家主走在开京街头,看着梁山宣传兵在墙上新刷的“均田令”标语,忽然想起自家被充公的良田。
“老爷,”随从低声道,“梁山的清查越来越严了,咱们的暗庄……”
“慌什么?”崔氏冷笑,“姜齐以为杀几门姓氏,就能坐稳江山?当年王莽杀尽豪族,结果怎样?还不是被刘秀夺了天下!”他望着远处梁山的大旗,“他根本不知道什么是豪族,只要豪族内还有一人,只要给豪族一点机会,豪族还是豪族,泥腿子,还是泥腿子!”
汉城。
杨志站在紧闭室门口,呼延庆的铁枪尖挑起他的下巴,“还能不能带兵?骨头还硬不硬?”
“能带兵!”杨志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每一个字都带着铁锈味。
“杨家人,没有软骨头!”他挺直脊梁,肩胛骨撞在身后的木栅栏上,发出闷响。
呼延庆忽然笑了,从腰间解下一把刀扔给他,刀身映出杨志苍白的脸,两颊的颧骨凸起。
“好!”呼延庆展开军令,“带一厢兵,去全罗北道。不要求你拿下全州,但是——”他用枪尖戳了戳地图上的全州,“全州敢要封锁全州粮道!全州的粮食,不多了!我要他们断粮!”
“末将遵命。”杨志单膝跪地。
呼延庆转身时,披风扫过他的头顶,带着一股浓重的铁锈味——那是来自禁闭室的味道。
三日后,全罗北道的泥泞路上,杨志骑着劣马,望着身后三千五百兵丁。
这些士兵不少是新征的高丽青壮。
杨志摸了摸腰间的宝刀,“都给我听着!”他勒住马,“前面就是临津江粮道!但凡看见运粮的车马,”他抽出短刀,刀光在雨中闪过,“一概截杀!粮食充公,活口……不留!”
厢兵们面面相觑,有人握紧了木棍,有人却低下了头。一个少年兵忽然开口:“将军,要是遇见百姓运粮呢?”
“百姓?”杨志冷笑,“能运粮的百姓,都是豪族的狗!给我杀!”他忽然提高声音,“杀一个高丽兵,赏酒一碗!杀一个运粮的,赏肉半斤!”
队伍里响起一阵低低的欢呼,却带着说不出的干涩。
杨志知道,这些高丽兵丁连酒的味道都快忘了,至于肉?估计也就能吃点鱼干肉!
他策马前行,听见身后传来少年兵的嘀咕:“反正都是死,不如跟着梁山大口吃酒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