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州城,城外盐场
全州过来的盐商正用袖口小心的擦着货单上的露水。
忽听天崩地裂般一声响,东城门楼的瓦当簌簌掉落,砸在他捧着的账本上。
“打雷了?”他下意识抬头,却见太白山脉方向腾起一朵黑云。
“你脑子被驴踢了?”盐场守门的盐监看着那盐商,“这还没开春,打的什么雷?”
他忽然看见江面上漂来半截马头,鬃毛上还缠着梁山的靛蓝布条,瞳孔顿时缩成针尖。
“山神发怒了!”卖打糕的老太太打翻了竹筐,一边跑一边喊,“山神老爷发怒啦!”
她浑浊的眼睛望着太白山脉,那里的白色雪雾中隐约有黑影滚动。
城墙上的守军乱成一团,有人把求的护身符抱在怀里,嘴里念念有词,有人对着太白山方向磕头,唯有武官握紧了腰间的剑!
“都给我闭嘴!”武官一脚踢开了掉落的瓦片,“不过是山体滑坡!回到原来的位置!再敢乱喊……”
话音未落,第二声巨响传来,比第一声更沉、更闷。
武官转头,看见春川江对岸的盐仓方向腾起橘红色火光!
“盐仓!不好!”
“是梁山的人马杀来了!”全州盐商之中,不知谁喊了一声,守军们顿时作鸟兽散。
远处,太白山脉的白雾终于散去,露出漫山遍野奔袭而来的梁山兵卒。
“山神啊……”武官无力的跪在地上,此刻他终于明白,刚刚的震动,不是山神发怒,而是梁山发怒!
忽然城中有人指着天空惊呼:“快看!流星!”
众人抬头,看见百十个燃烧的瓮,从山上被投石机投出!
在半空飞行着,朝着城中砸落!
当第一口大瓮砸中春川江中心的石塔时,整个原州城都被爆炸的于波震的开始颤抖,如同地龙翻身一般!
“跑啊!”卖打糕的老太太抓起孙子的手,却被人群冲散。
她摔倒在地,看见孙子的身边一口大瓮突然落下,在半空爆炸开!
刹那间,那孩子如同遭遇一双大手的拉扯,在爆炸中瞬间被炸得四分五裂!
凄厉的惨叫,伴随着破碎的肢体,如同一片被碾碎的枯叶,消失在这世界里。
“乖孙子!”一声绝望的悲呼,从老太太口中迸发而出。
然而,那爆炸的余波如同无情海啸,瞬间席卷而来,眨眼间震碎了老太太脆弱的内脏。
她的身体,如同断了线的木偶,无力地倒下,追随孙子的脚步而去。
就在此时,远处梁山军的喊杀声如滚滚雷霆,铺天盖地地传来。
那声音中,混杂着各种激昂的号子,将整个太白山都震得颤抖。
在这震天动地的喧嚣之下,再加上那些事先埋藏好的轰天雷大瓮引发的大爆炸,那巍峨耸立的太白山,终于不堪重负。
先是山巅之上,积雪如同被惊扰的羊群,开始不安地涌动。
紧接着,如排山倒海之势,一场惊心动魄的雪崩轰然爆发。
那层层叠叠的积雪,裹挟着无尽的力量,如出闸的蛟龙,脱困的猛虎,咆哮着向山下奔腾而去。
“天时地利人和啊!”姜齐手持战报,感慨之情溢于言表。
他目光投向那名脚趾被冻掉两根的传令兵,心中满是怜惜。
姜齐走上前,细细打量着眼前这张尚显稚嫩的脸庞,只见那脸上写满了疲惫与坚毅。
姜齐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按住传令兵的肩膀。
紧接着,他俯下身,亲自为这兵卒脱起靴子来。
“郎君!万万不可!”传令兵见状,顿时惊慌失措,下意识地想要阻拦,可话到嘴边,更多的却是惶恐与不安。
“坐着别动!”姜齐语气坚定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温和,话音刚落,他迅速脱下自己脚上那双柔软暖和的鹿绒皮靴,小心翼翼地套在了传令兵的脚上,关切地说道:“好好穿着,别冻坏了,这鞋,暖和。”
“是!郎君!暖……暖和!”传令兵强忍着眼中的泪水,可终究还是没能忍住,泪水夺眶而出。
他红着眼睛,满含感激与敬意,单膝跪地,郑重地行了一礼,随后缓缓退了出去。
“郎君,解珍、解宝二位兄弟不负众望,一举拿下原州!”吴用神色专注,双眼紧紧锁定地图,修长的手指在图上精准比划。
“目下局势已然明晰,呼延庆于汉城稳固驻军,如同一颗楔子钉在要地,辐射周边,郎君您坐镇开京,稳控大局,令南边的全州,北边的女真都不敢轻举妄动,危昭德在釜山亦是严阵以待,虎视全州!”
“郎君,高丽汉江以南之地,实乃关键所在。如今,只需再拿下全州,便如掌控了开启高丽全境的钥匙。届时,待杨金豹与乌古敌烈部合流,南北两路大军似猛虎出山,同时进发,如此一来,平定高丽便十拿九稳,胜券在握了!”
姜齐嘴角微微上扬,目光带着几分深意,看向吴用呵呵笑道:“要平定高丽,并非难事。然而,真正棘手的,是如何让这片土地长治久安。这就好比想要入住新房,得先把屋子打扫得干干净净才行。你瞧瞧这高丽,如今就是满是蛇虫鼠蚁的房子,这般情形,叫人如何安心住下?”
“郎君但请宽心,此事交予属下,必定把这‘房子’清扫得一干二净!”吴用双眼一眯,语气笃定地应道。
“好!时迁眼下咱们还有别的安排。”姜齐说着,掏出一枚令牌递向吴用,继续说道,“李云倒还挺得力,学起东西来一点就透。暂且让他到你帐下听令。不过,等顺利收服高丽全境之后,这人可得回到军情司,你可不能私自留下不放人呐!”
“郎君这是说的哪里话。”吴用呵呵笑着,脸上神情看似轻松,可转瞬之间,却仿佛有一股寒意从背后悄然爬上,令他微微一凛。
他下意识转过头,目光投向角落里静静伫立的时迁。
只见时迁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那眼神仿佛洞悉一切。
吴用心中一紧,笑容瞬间变得有些僵硬,忙对着时迁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可这笑容里,却多了几分不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