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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赵熙瑶的大军压境,吴战山的眼中竟多了几分从容。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晚来不如早来……”
青石铺就的前院里,暗藏的弩机与绊索早已蓄势待发,那看似平常的回廊转角,实则每隔三步便设有暗格,里面盛满了火油与铁蒺藜。这些机关并非用来御敌于外,而是要将敌军的锐气与兵力层层消磨。
前院不过是开胃小菜,真正能决定生死的杀招,还是在内院。
吴战山握紧腰间家传的吴钩剑,青筋暴起的手背上,吴起血脉的古老纹路似在燃烧。他一声令下,暗藏在飞檐斗拱间的连弩机括齐声轰鸣,淬毒弩箭如暴雨倾盆,在夜空中织就死亡的罗网;暗处的护卫踏着玄铁爪钩,自屋脊如鬼魅般掠下,手中精钢短刃泛着幽幽蓝光,专取赵军咽喉要害。庭院中,吴家精锐的玄甲军列成八卦战阵,长枪如林,盾牌相接,将内院护得密不透风。
亲军统领赵年冷笑一声,手中玄铁长槊重重一顿,震得青石地面簌簌作响:“吴家小儿,当年你祖父吴起叛国投楚,你们一族也算是传承了这股遗风”
长槊一挥,身后竟然冲出五百重骑,人人身披冷锻而成的山文甲,甲片以熟铁层层叠压,每一片皆经三十六道工序打磨,缀以牛皮绳与银丝,在阳光下泛着森冷的金属光泽。骑手胯下皆是西北马种改良的高大战马,马身披挂连锁板甲,护颈处垂着狼牙钉,马头覆铁面,只露出猩红的双目。他们手持一丈二尺长的破阵长枪,枪头三棱开刃,淬着见血封喉的剧毒;腰间悬着九环陌刀,刀背嵌满锯齿,舞动时环鸣如雷,尽显之前赵宋军中重骑兵 “人马皆披坚,摧锋破阵” 的彪悍气势。重骑已踏着夜色疾驰而来,马蹄声如闷雷滚滚,扬起的尘土遮蔽了半边星月。
哗啦一下院墙直接被重骑冲毁碎石飞溅间,重骑铁蹄将院墙踏成齑粉,扬起的烟尘中突然传来破空锐响。吴战山瞳孔骤缩,只见三支灰骨钉擦着耳畔飞过,在廊柱上撞出火星,钉尾缠绕的猩红布条上,赫然绣着血炼堂的狰狞鬼面图腾。
吴战山剑锋一振,寒芒划破夜幕:\"赵家?我们吴家可从来不认!\" 说罢,他猛地挥剑,玄甲军阵中顿时响起整齐划一的呼喝。八卦阵眼骤然转动,三百玄甲骑兵如黑云压城,马蹄裹着软布悄无声息逼近,手中长枪借着战马冲势,直取赵军先锋咽喉。
赵军骑兵的马槊与玄甲军的长枪相撞,火星四溅。玄甲军的盾牌上早被涂满牛油,赵军马槊刺上去便打滑,根本无法突破防线。与此同时,屋檐上的连弩再次发动,这一轮弩箭专射马腿,然全身重甲的骑兵,些许弩箭挡不了拦路虎。
见弩箭无效,吴战山再次挥动长剑,长剑在夜色下十分明显,就像是传令的战旗随着长剑挥动,藏于假山后的三百火铳手同时探出身子,黑洞洞的铳口对准赵军骑兵。\"放!\" 吴战山暴喝如雷,火铳齐鸣声震破夜空,铅弹裹挟着硝烟呼啸而出,在重骑兵的甲胄上撞出火星,数名骑手连人带马被巨大的冲击力掀翻在地,哀嚎声混着战马的嘶鸣,让战场愈发惨烈。
硝烟尚未散尽,赵熙瑶却不慌不忙地摘下腰间的青铜号角。号角表面刻满恶鬼纹样,随着她内力注入,低沉呜咽声撕裂战场喧嚣。远处山道突然传来阵阵铁链拖拽声,十二具浑身缠绕赤红锁链的巨型石俑破土而出,每尊都足有三丈高,眼窝中跳动着幽绿鬼火,掌心托着刻满符文的青铜巨锤,重重砸向地面,震得整片庄园都开始摇晃。
元湛指尖萦绕的诡谲术法,如毒蛇吐信般令人脊背发凉。血炼堂蛰伏暗处的庞大势力,更是让赵熙瑶在敬畏与恐惧间反复挣扎。
凄厉的号角撕破天际,这声嘶鸣不只是号令,更是催命符 —— 它预示着血炼堂精心部署的石俑大军即将破土而出。
为将吴家满门斩尽杀绝于此,赵熙瑶不惜掏空家底。那些用真金白银换来的杀器,此刻正蛰伏在暗处,只待一声令下便要掀起腥风血雨。
十二具石俑步伐沉重,每一步都在地上砸出深坑,所过之处地砖寸寸龟裂。它们挥舞着青铜巨锤,将吴家精心布置的拒马桩砸得粉碎,厚重的盾牌阵在巨力冲击下也如纸片般被掀飞。吴战山望着这些庞然大物,心中涌起一股无力感,手中吴钩剑不自觉地握紧,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颊滚落,他知道,真正的恶战才刚刚开始。
石俑巨锤落下的轰鸣声中,吴战山突然瞥见西北角院墙上闪过一道黑影。那身影周身缠绕着幽紫色妖气,蝠翼展开足有两丈长 —— 竟是去而复返的幽冥蝠王!它倒挂在屋檐下,青灰色的獠牙滴着黏液,冲着吴战山发出夜枭般的怪笑:\"吴家主,血炼堂的礼物,可还合心意?\"
蝠王那阴鸷的嗤笑如淬毒钢针,直直钉入吴战山心脉。他喉间腥甜翻涌,一口黑血混着碎肉喷溅而出,手指死死攥住胸口护心镜,声如游丝:“蝠王... 你这毒蝎心肠的贼子...”
此番蝠王哪里是来与吴家谈生意?分明是心怀鬼胎,想哄骗吴家举族迁往妖国。那妖国疆土亟待开发,正缺苦力充作奴隶;更何况吴家血脉特殊,在妖物眼中,皆是行走的珍馐。他此番前来,便是要能诓骗一个是一个,将活人当作货物般掳走。
赤火妖要退缩到深山中,他可是偷跑出来的,为的就是临走前好好攥取一些血食!
幽冥蝠王猩红的竖瞳扫过赵军与吴家厮杀的战场,利爪在屋檐的青石上抓出五道深痕,喉间发出桀骜的低鸣。它倒挂的身体突然如离弦之箭弹射而出,妖力在空气中掀起阵阵涟漪,所过之处,火把纷纷熄灭,浓重的妖气凝成实质,化作一张张扭曲的鬼脸在夜空中狞笑。
蝠王双翅猛地扇出腥风,裹挟着紫色雾气扑向正在结阵的赵家重骑兵。战马嗅到妖气顿时人立而起,将背上的骑士掀翻在地。蝠王如鬼魅般穿梭在铁甲洪流中,利爪撕开精钢护心镜,尖牙咬碎山文甲,所过之处血水飞溅,重骑兵的惨叫声与战马的悲鸣交织成修罗场般的乐章。吴战山看着这一幕,眼底闪过一丝阴鸷的快意,却又隐隐担忧这妖物失控。
与此同时,十二尊石俑踏着整齐的步伐撞开庄园正门。这些三丈高的陶俑手中青铜锤泛着幽绿光芒,每一次挥击都能带起一道破空锐啸。吴家士卒射出的箭矢撞在陶俑身上,只留下白痕便应声而落。前排的护院举着陌刀劈砍,却被陶俑反手一锤砸烂胸膛,尸体如同断线风筝般飞出去。
\"放火箭!烧了这些妖物!\" 吴战山扯着嗓子嘶吼,额头上青筋暴起。但陶俑周身泛起一层淡淡的土黄色光晕,沾着桐油的火箭落在上面瞬间熄灭。眼看陶俑就要冲入内院,忽听一声清喝:\"结三才盾阵!\"
吴家亲军得令,盾牌相扣,如同一堵移动的铁墙般向前推进。盾牌表面篆刻的符文闪烁着微光,三才盾阵刚一成型,便与石俑的攻势轰然相撞。盾牌与青铜巨锤碰撞出耀眼火花,亲军们脚下的地面深陷半尺,却凭借精妙的阵法卸去大半力道,堪堪抵住石俑的第一波攻击。
夜色如墨,赵熙瑶银甲映着幽蓝鬼火,盘龙棍横扫带起凛冽罡风。主动杀向蝠王。
她周身气血鼓荡,银甲缝隙间溢出的罡气愈发浓烈,盘龙棍上的龙纹仿佛活过来般游动。在与幽冥蝠王对峙的刹那,赵熙瑶余光瞥见吴战山眼底闪过的算计,心中冷笑:就凭这些小伎俩,也想翻盘?
幽冥蝠王裹挟着腥风自高空俯冲,双翼展开足有十丈,爪尖滴落的毒汁在地面腐蚀出滋滋作响的深坑。他身后吴家亲军的长枪阵突然调转枪头,将枪尖对准正在调整姿态的重骑兵。
赵熙瑶手腕一抖,盘龙棍化作游龙盘绕,棍影如暴雨般砸向蝠王虚影。陶俑们适时补上攻击间隙,青铜巨锤上撩砸向蝠王下盘。但蝠王突然口吐黑莲,幽火燃起的刹那,陶俑们的动作竟迟缓半分。\"雕虫小技!\" 赵熙瑶暴喝一声,棍身缠绕的赤龙纹泛起金光,以雷霆之势击碎黑莲。
巨大的声响传遍吴家庄园,丘陵的果树中间突然浓雾翻涌,无数缠绕着树枝的黑色雾气凝成人形,猩红瞳孔在雾中若隐若现。为首的身影身披绣着枝叶藤根的诡异图案,枯槁手指轻弹,九条漆黑长鞭破土而出,逐渐汇聚到一起,合成的鞭身竟由扭曲的洋人面孔组成,每道纹路都刻着惨绝人寰的哀嚎。
鬼股的漆黑长鞭不知何时已缠住战场上空,长鞭上的无数洋人面孔突然睁开猩红双目,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这哭声竟与赵熙瑶的棍法产生共鸣,盘龙棍上的龙纹愈发耀眼。赵熙瑶趁机欺身而上,棍影化作漫天星斗,逼得蝠王连连后退。而陶俑们的青铜巨锤上绿光暴涨,组成十二地支锁魂阵,将蝠王困在阵心。
蝠王双翼连拍九下,十二道紫黑色的幽冥箭破空而出。赵熙瑶旋身舞棍,棍风形成铜墙铁壁,将箭矢尽数反弹。陶俑们趁机发动攻势,青铜锁链刺入蝠王双翼。鬼股长鞭如毒蛇般缠住蝠王脖颈,鞭上亡魂疯狂啃噬。赵熙瑶瞅准时机,盘龙棍贯注全身真气,重重砸在蝠王天灵盖。
随着一声震天巨响,蝠王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鬼股长鞭卷走妖丹,抛向赵熙瑶时,十二具陶俑同时躬身行礼。吴战山望着这一幕,突然狂笑出声:\"好!好个里应外合!\" 他的笑声戛然而止,一口鲜血喷出,眼神中尽是绝望与不甘。
没有了蝠王策应,他们吴家的亲军只是待宰的羔羊,好在群内的亲眷转移了不少,三十年后吴家又是枝繁叶茂。
地道深处,腐臭的霉味混着铁锈气息扑面而来。十二岁的吴明钰攥着胞妹的手腕,绸缎衣袖早已被冷汗浸透。他数着脚下硌脚的青石板,当第两百三十七块砖在月光下泛出幽蓝时,头顶突然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亲卫统领举着青铜灯台的手剧烈颤抖,火苗在洞壁上投出扭曲的人影 —— 数十道黑衫裹挟着森冷杀意,自通风口鱼贯而下,玄铁环刀在黑暗中划出刺目弧光。
\"护着少主先走!\" 亲卫们嘶吼着扑向黑衫卫,血肉飞溅间,吴明钰被推搡着跌出地道。月明星稀的荒野上,三百亲军列成圆阵,长枪如林却挡不住黑衫卫的连环弩箭。吴明钰望着箭矢穿透副将的胸膛,温热的血溅在他苍白的脸颊上,恍惚间竟以为是春日祭典时洒落的桃花。
一时三刻,厮杀声渐渐沉寂。吴明钰等一众吴家的公子小姐被锁链锁着像胜出一般拉扯到吴家破败的庄园。
庄园里的亲军还在做最后的垂死争斗,这些公子小姐被按跪在吴战山的眼前,青砖缝隙里渗出的血水蜿蜒成溪,将上好的金砖染成暗红。
赵熙瑶和黑衫卫的校尉对视了一下,然后开口道:\"吴家主,清点过了,你家的老小都在这了。\" 吴战山扶着矮墙的手指关节发白,目光扫过被押解的吴家子嗣 —— 有人发髻凌乱,有人脖颈带伤,最小的孩童还在抽噎着寻找母亲。
“真是天要亡我吴家啊!”
就在吴战山以为大势已去时,天际突然传来一声清越凤鸣。一道赤红色的光芒撕裂夜幕,一只周身燃烧着熊熊烈火的火鸟自云端俯冲而下,羽翼掠过之处,空气扭曲变形,十二具石俑体表的符文竟开始滋滋作响。凤凰尖啸一声,尾羽扫过战场,所到之处,幽冥箭的余毒与鬼股长鞭的阴气被焚烧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