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章拿到一千万之后,当天下午就坐船去了澳门。
在出发之前,韩章还特意去庙里给妈祖上了三炷香,祈求始祖保佑。妈祖没有说会保佑他,但他觉得自己这次一定可以翻本,把输掉的都赢回来。
有赌未必输,这是许多赌徒种在骨子里的一种信念。
渔村的那些渔民也爱赌。
但他们没条件漂洋过海去澳门赌,他们只能围在海滩边赌鱼虾蟹,这是一种流行于海珊地区的传统骰子游戏。
这游戏共有三颗特制的骰子。
每一颗骰子的六个面,分别雕刻着鱼、虾、蟹、鸡、金钱、葫芦(有的地方民俗不同,刻的图案略有差异),用图案代替点数。
坐庄的人,简简单单地在地上铺张纸。
纸上也画着相应的六种图案,玩家只需把赌注押在自己选定的图案上就行。
庄家摇完骰子,打开骰盅后,根据骰子显示的图案判断输赢。押的图案相同就算赢。如果排除作弊出千的手段,这游戏毫无半点技术含量。
但大家特爱玩。
以前大家兜里没钱时,赌注都是自己辛苦捕捞回来的鱼虾蟹。
顶着狂风恶浪出海四五天,捕回一船鱼,结果上岸半小时就输了个精光。也有人输急了眼,拿自己的渔船当赌注。
村里的郑老屁,当年就是通过这种方式赢得了自己人生中的第一条渔船。
尝到甜头之后的郑老屁,自那之后就爱上了坐庄。他的胆子特肥,什么赌注都敢接。只要有利可图,他就敢背水一战。
今天郑老屁又开了一台。
但今天他玩的不是鱼虾蟹,而是赌林东凡能不能活着回来。从得知林东凡去海珊宾馆赴会的那一刻起,他就摆下了赌档。
赌局上有三种选择:
1、死。
2、伤。
3、无事。
十几个人兴奋地围在赌档前下注,这些家伙的信息严重滞后啊,还不知道林东凡早就全身而退。
郑老屁看大家都把赌注押在“伤”字上。
得意地笑道:“你们这群傻子,不带脑子玩。活该你们赢不了钱,准备光着屁股回家吧。海珊宾馆那是什么地方?那是海龙会的联络点。樊老板进了龙潭虎穴,还能活着出来?指定会被剁成肉酱,扔海里喂鱼。”
一位大叔自信道:“郑老屁,别高兴得太早。樊老板会功夫,他手下的保镖也很厉害。顶多受点伤,死不了。”
“功夫再好也怕菜刀,海龙会人多势众,一人一刀劈过来,他怎么抵抗?一点脑子都没有。”郑老屁坚信林东凡必死无疑,见有人想把押好的注转移到死字上,郑老屁一巴掌打了下去:“干嘛你?押了就不能反悔!”
“你们太过分了!”
一道愤怒的声音从海边传来,终结了现场的嘈杂声。
郑老屁寻声一瞧。
见是陈小渔。
忍不住笑侃:“之前,樊老板说要送你一艘大型的远洋渔船。好家伙,那可是价值一千多万的豪华大礼。现在这个承诺还没有兑现,樊老板自身难保。你这美梦嘎蹦一声,碎了一地,心里是不是有点难受?”
“樊老板是为了维护大家的权益才跟海龙会对着干,你们不去帮忙也就算了,居然在这赌他会被砍死,还有没有良心!”
说着,小渔已经走到了赌档前。
郑老屁见小渔来势汹汹,以为她想掀翻赌档,匆匆上前拦一手:“你管我有没有良心,如果你掀我的摊子,别怪我扒你的衣服……”
“闪开!”
小渔怒手一拨。
别看她长得娇俏玲珑,手上的劲还挺大,把郑老屁拨得踉踉跄跄地跌退了两步,差点被旁边的鱼筐绊倒。
不等郑老屁稳住身子。
小渔把压箱底的两沓私房钱掏了出来,总共两万,全部压在“无事”两个字上,不带半点犹豫。
这两个字的赔率是一赔五。
如果林东凡平安归来,则小渔赢,郑老屁需要赔小渔十万块。但郑老屁一点也不担心,反而乐得眉开眼笑。
他上前嬉笑:“居然上赶着给我送钱,脑子进水了?”
“脑子进水也好过你没良心!”小渔怼完郑老屁,又怼周围的人:“还有你们,一个个都盼着樊老板非死即伤是吧?居然都不押他无事!”
“小渔,这事你可不能怪我们。”老村长郁闷地解释:“我们也不想樊老板出事,但这事又不是我们能改变。他自己去了海珊宾馆,结果不是死就是伤。一点事都没有,那是不可能的。我们要是押无事,就等于给郑老屁送钱。”
一位大叔附和道:“就是,咱不能干那种既救不了人、又亏钱的傻事。你可别犯糊涂,这两万块钱,你赶紧挪挪地方。”
“下注无悔!”
一听到挪地方,郑老屁立马把脚踩在那两万块钱上面。
又得意洋洋地嘲讽小渔:“这可是你自己押的,又没有人逼你押无事,等着哭吧你。”
“哼,谁哭还不一定,我就押樊哥无事!”
小渔心里其实也忐忑不安,担心林东凡真的会有去无回,这两万块钱押在“无事”两个字上面,纯粹就求个心安。
她转身望着妈祖庙的方向。
双掌合十。
闭目默默祈祷着:“求妈祖保佑樊哥平安回来,只要他可以平安回来,民女就算一辈子都捕不到鱼也无怨无悔……”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了汽车的鸣笛声。
小渔扭头一瞧,当即喜出望外:“谢谢妈祖!”
幸福来得好突然。
她兴致勃勃地向那辆劳斯莱斯跑过去。
现在轮到郑老屁一脸懵逼。
他远远望着刚停稳的劳斯莱斯,纳闷地嘀咕着:“没死?这没道理啊,这世上还有海龙会干不掉的人?”
这个疑问持续不到两秒钟,懵逼的郑老屁便崩溃得笑中带泪:“完蛋货,这次亏到了太平洋,血赔十万……”只见林东凡下了车,平安无事。
十万块钱是什么概念?
这年头,砍砍价能买下一艘二手的小型拖网船。
但郑老屁家的那座石棉瓦老房子不值钱,他就算连带家里的那些破烂家具一起卖了,也值不了十万块。
“樊哥。”
小渔是真的乐翻了天,很想拥抱一下林东凡,却又不敢。
她兴奋道:“我赌你平安回来,赢了十万块。”
“还有这好事?”
谈笑间,林东凡已经把目光投向了海边的赌档,眯眼一瞧,当看到郑老屁那副崩溃的苦逼表情就知道,这是个有人欢喜有人愁的季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