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北风呼啸，卷起地上的积雪，伴着灵棚前燃烬的纸灰，纷纷扬扬的。
“哥，抽一根。”
李天明接过天立递过来的烟。
“明天的事都安排妥当了？”
明天是二爷爷下葬的日子，农村办白事，一般都是大三天，小四天，可二爷爷这辈子过得实在苦，李天明和李学中商量过后，决定把身后事办得风光些，停灵了大四天。
摆开流水席，远近亲友随便吃，只为了能多聚些人气，让二爷爷走得热热闹闹，也算是没白来人间一回。
“都安排好了，抬杠子的，送葬的，还有扶灵的，我都和他们说下了。”
“这就好。”
李天明说着，回头看了眼二爷爷的遗像，这是去年年底拍的，可能当时二爷爷就预感到了。
“今天挖坑的，给人家辛苦钱了吗？”
“给了，一人20块钱。”
李天明仔细想着，还有没有遗漏下的事，整个捋了一遍，确定没有疏忽的，这才安心。
“天明，天立！”
李学中这时候走了过来，他腿脚本来就不方便，这些天也累得够呛，整个人看上去十分憔悴。
“学中叔，这么冷的天，你咋还出来了，有我们哥几个盯着就行了，明天出堂发引，您还有好些事呢！”
这几天在灵前伺候的，全都是他们天字辈的哥们儿。
同辈兄弟多，大家抡着守，这会儿灵棚里有十多个呢。
“睡不着，出来看看，这天……冷得邪乎。”
李学中说着，走到灵前站了一会儿，看着老父亲的遗像，眼眶又不禁泛红。
好不容易熬着从大西北回来，结果没过上几年好日子，人就没了。
众人沉默了一阵，抬头看见又飘起了雪花。
今年恐怕又是一个严冬了。
一直收到了天光放亮，天喜带着人过来，李天明等人各自找地方迷瞪了一会儿。
七点钟，随着天生招呼大家伙吃饭，李天明也起来了。
“累了吧？”
今天是出堂的大日子，宋晓雨也来了。
“谁看着小四儿呢？”
“甜甜和振兴在家呢！”
振华是李天明的长子，也是檀六爷这一门的长重孙，他是必须要送葬的。
“先去吃口热乎的暖暖身子。”
看着李天明熬得眼底布满了血丝，宋晓雨也不禁心疼。
李天明应了一声，去饭棚盛了碗饭，泡着热汤，胡乱对付了一口，接着又去安排出堂的事。
这会儿雪还没停，地上少说也有半尺厚。
“天林、天喜，你们带人把要走的道清出来，这么厚的雪，等会儿咋走。”
天林忙应下，招呼了一声，几十号人抡着铁锨干了起来，等送葬的亲友们吃完饭，已经清到了村口。
噼里啪啦……
鞭炮燃起，伴着唢呐锣鼓，哭声四起，李天明也跪在人群中。
啪！
瓦盆摔碎，一捧纸钱被抛上天空。
“起！”
李天明大声喊着。
十六人的大杠应声而起，抬着二爷爷的灵柩出发，穿过门前这条街，上了村中心的主路。
噼里啪啦……
一路上，每经过一处街口，鞭炮声都会随之响起。
纸钱飘散在空中，伴着纷纷扬扬的雪花，整个李家台子都被染上了白色。
送葬的队伍跟在后面，几乎全村人都自发的来了，还有搬走了的李家人，闻讯也都赶回来送二爷爷最后一程。
队伍出了村子，一路去了李家的老坟。
二爷爷入土为安，回来以后，李天明又忙着和账房对账，一切无误后，这才算是卸下了差事。
“天明，这几天真是辛苦你了，等家里的事料理好，我再登门谢你。”
李学中将李天明送出了门，虽然是长辈，可还是依着农村的规矩，单膝跪地给李天明行了礼。
不等李学中的膝盖沾地，李天明便将他扶了起来。
“自家的事，都是应该的，学中叔，你也回去歇歇吧！”
两人又客套了一阵，李天明这才回家。
进屋躺在炕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这一觉一直睡到夜里九点多才醒。
“醒啦！”
宋晓雨一直在李天明身边守着，看到李天明睁眼，把手上正织到一半的毛衣放下，扶着他坐了起来。
“咋样？”
李天明笑了：“没事，睡一觉缓过来了，孩子们呢？”
“我让他们去睡了。”
“小四儿咋样？”
“好了，也不咳嗽了，嗓子也不疼了。”
李天明靠墙坐着，点上一支烟。
“有吃的吗？”
“我去给你做！”
宋晓雨说着下炕出了屋，没一会儿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面端了过来，还窝了两个鸡蛋。
“你当我坐月子呢？”
“少贫！”
李天明稀里呼噜的吃完，肚子里有了食，感觉舒坦多了。
“听天洪说，你这回还去香江了？”
李天明一愣，暗自庆幸，得亏没和天洪说在香江发生的事，要不然，传到宋晓雨的耳朵里，也得跟着担惊受怕的。
“那边啥样啊？”
“也没啥，就是楼高点儿，街上的车多点儿，人们穿的好点儿，赚得……比咱们这边多。”
宋晓雨听着，以她对李天明的了解，越是说得这么轻描淡写的，越证明肯定有事瞒着她。
她不像别的女人，任何事都刨根问底的，李天明不说，自然有不说的原因。
反正人好好的回来了。
“年前还出去吗？”
“哪也不去了，就在家陪着你和孩子们！”
听到李天明这么说，宋晓雨也不禁笑了。
女人都希望自己嫁的男人有本事，可男人要是太有本事了，也有一点不好，整天不着家。
好在宋晓雨清楚，李天明心里装着她和孩子们。
她也是个明事理的，知道李天明做的都是大事，一个人扛着全村人往前走，她能做的就是替李天明经营好他们这个小家。
“你那手老实点儿。”
两口子正说着知心话呢，宋晓雨就感觉李天明的手往她衣服里钻。
李天明理都不理，一把将宋晓雨拉进了怀里。
快一个月没粘着肉味儿了，这会儿还让他老实点儿，这女人咋想的。
“插门，插门！”
“这么大的雪，谁来啊，先把正事办了！”
屋外寒风呼啸，雪花纷纷，李天明拥着宋晓雨滚烫的身子，别提多热乎了。
一觉睡醒，雪竟然还没停，稀稀落落的像是在为下一场做准备。
李天明和宋晓雨早早的就起来了，女人忙活着做饭，男人忙着清理院子里的积雪。
“爸！”
刚弄出去几筐，回来就连振华也起来了，那些扫帚在扫雪。
这孩子打小就是个沉稳内敛的性子，倒是随了李天明。
没一会儿，振兴也穿戴好出来了。
“你姐呢？”
“我姐说冷！”
李天明闻言笑了，宋晓雨放下手上的活，进了厢房，没一会儿就把甜甜给拎了出来。
“你弟都起来帮着扫雪了，你还睡，好意思吗？”
“我咋了，小四儿不是也没起嘛！”
“她多大，你多大？”
甜甜没词儿了，这丫头是被娇养着长大的，唯独怕宋晓雨。
吃过早饭，几个孩子去上学了，李天明扛着铁锨去了村口集合，刚才吃饭的时候，李学庆就在大喇叭里喊了，让各家各户的壮劳力去蔬菜大棚那边清理积雪。
这场雪断断续续的下了好几天，又有不少大棚被压塌了，等明年开春还得花钱修理。
忙活了一上午，才把积雪清理干净，压塌的大棚，里面的菜能要的给各家各户分了。
李天明扛回来一筐韭菜。
“中午烙馅儿盒子。”
呃……
宋晓雨看着那一筐韭菜，立刻便猜到，李天明又憋着不正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