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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都饭店离小区不远。

唐烨和顾文琴并肩而行。

没走几步,飘起蒙蒙细雨。

薄如轻纱的裙子与肌肤黏合,顾文琴仿若不知。

冰凉的水汽拂面,唐烨的酒意稍减。

顾文琴突然问,“唐镇长,方案里的产品设计图是你自己画的吗?”

唐烨如实相告,“照着《VoGUE》杂志上新品描的花样,做了不少改动!有什么地方不对吗?”

顾文琴摇头,嫣然一笑,似有琢磨的意味,“暂时没有!没想到你比女人还懂女人。”

唐烨放慢脚步,自嘲道,“你不会觉得我是变态吧?”

顾文琴玉葱般的手指掩嘴,轻笑出声,“唐镇长,你别把我想得那么肤浅!我看了好几遍,你花费了很多心血。当然……想法嘛,的确有点大胆。”

千禧年后,女性消费能力逐渐增强。

如化妆品、女性服饰,百花齐放。

而女性内衣因为涉及隐私,碍于国情文化使然,并未得到广泛关注。

唐烨耐心解释,“我主要是考虑生产成本和利润。女士内衣用的布料少,只要造型美观,质量可靠,利润空间非常大。”

顾文琴的脸上泛起了红光,和一个年轻男人大半夜、雨幕下讨论这个话题,眼前的景象、四周的气氛都多了一抹红温的色调。

“推广起来会不会有难度?”

唐烨洒然笑道,“有难度和门槛恰恰是琴歌的机会!不容易被人模仿。先做几种产品出来试水,等有了经验,找准市场方向,再全面转型……”

“为什么你选择琴歌?博曼的基础更好。”

“因为博曼不转型可以活得很好,但琴歌就不一样了”

“原来是怕我破产啊!”顾文琴自嘲。

“是希望你们过得更好。”唐烨极为认真地说,“我想找个时间,到琴歌的厂房,实地看一看。”

“欢迎领导指导工作!定个时间?”

“明天下班之后吧!”

唐烨停下脚步,与顾文琴在泛黄的路灯下道别。

顾文琴在二楼看着唐烨逐渐隐去的高大身影,心脏砰砰直跳。

丈夫去世之后,服装厂的效益直线下降,全靠她独立支撑,苦苦经营。

如今总算有人愿意站出来,与她讨论,未来可以怎么办,自己应该怎么做。

尽管看不清方向,但至少有人愿意帮自己分担。

唐烨的“苦口婆心”宛在耳畔——

“大家的观念在改变,社会风气在变化,钱大部分都被女人掌管,女人的消费力特别强。”

“尤其是女性内衣这个赛道很有前景,半边天的必需品,市场永远都在。”

“别的服饰,客户买了会计较成本是否缺斤少两,但这个产品,用料越少,说不定越受欢迎。客户都在喊要解放束缚,解放自我,追求轻便、轻盈。不是有这句话吗,我平胸我骄傲,我为国家省布料!”

“再加上一点科技狠活,比如聚拢、塑形、qING趣等,利润能达到百分之三百都有可能!”

……

唐烨回到家中之后,打开笔记本电脑,调出一篇文档,标题为《世界内衣之都》。

他的构想,可不是打造一家内衣企业那么简单。

给顾文琴的方案,只是其中一小块而已。

先有了模版、标杆,才能拉动整个产业板块。

正准备关掉电脑,qq头像闪烁不停。

程琳发来消息。

“去新岗位,还适应吗?”

唐烨没想到程琳会这么晚会主动与自己发消息,赶紧敲击键盘。

“身体上适应了,但心理很难接受,特别想念老同事,还有那些老领导。每次想你们了,我就拿出上次去延城旅游的集体照得看半天。”

对话框多了一张集体照。

程琳刚洗完澡,头发用毛巾裹着,戴着黑框眼镜,嘴角浮出柔和的笑容。

她在第一排的右侧找到了自己。

唐烨站在第三排,自信阳光、器宇轩昂。

“一堆人头挤火柴盒,能看得清楚吗?”

“嗨,饿肚汉嗑瓜子——解个馋嘛!或者,姐给我单独发张高清照片?”

“呸!想得美!”

幽默是男人最好的化妆品,每次跟唐烨聊天,心情都会变得放松。

“你被调走了,很多老同志都不太适应。”

唐烨哑然失笑,琢磨了半晌才回复,“老干部局又不缺少跑腿,比我会来事的太多了。当然,有需要,随时给我打电话,我永远可靠!”

程琳回复得挺快,“老同志缺少的是情感陪伴,比你还能说会道的,会哄人的,还真不多哟。”

唐烨愣了一下,承诺,“没想到我还挺重要。等我回市里,一定会探望他们。顺道给你介绍老中医,治治你脸上的痘!”

程琳忍俊不禁一笑,“你还记得这事儿,最近好多了,不用麻烦了吧。”

唐烨没有强求,“好多了,就是没完全好。咱俩怎么能用麻烦这个词,多见外!”

“行吧,等你回市里再联系。”

各自发了一个表情,互道晚安。

望着下线变灰的头像,程琳怔怔发呆。

唐烨变化挺大的,尤其是唐烨冒着生命危险救了洪瑞林之后,跟变了个人似的。

他与自己说话聊天,不像以前那样毕恭毕敬。

有时候会开玩笑,有时候会疏远,有时候会人间蒸发!

尽管知道与唐烨的岗位变化有关,但还是难免有些失落。

以前总跟在身边嘘寒问暖的弟弟,如今变得疏远,总有种提不起劲的感觉。

难道他当初对自己诸般体贴,只是因为自己是他的上司?

虽然自己一直将他当成同事一样看待,但偶尔有些时候也会将他看成可以排解心事的对象。

人有了习惯真的很可怕,就像是烟瘾一样,戒断起来特别难受。

到了新环境,他会有新同事,也会遇到年轻的女孩吧。

潺潺雨声敲打透净的玻璃,发出清脆的节奏声。

她猛然惊觉,自己过于多愁善感了。

……

唐烨第二天前往县政府参加会议。

宽大的会议室里,围着圆桌黑压压坐了二三十号人,今天的会议主题是“季度经济形势分析会”。

唐烨做足了准备工作,对平湖镇第一季度的经济情况做了总结、汇报,对第二季度的经济情况做了评估。

谈吐得体,没有出差错。

只是平湖镇是吊车尾,存在感极低。

这让唐烨的自尊心受到了“暴击”!

一天的时间就这么溜过去,返回平湖镇已是晚上九点。

唐烨匆匆赶往琴歌服装厂,尽管时间不早了,但工厂还有人在加班。

看门的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大爷,拦住了唐烨,等顾文琴赶到门口才放行。

唐烨没走几步,转身朝门卫室看了一眼,“厂不大,但管理很严谨,从门卫的素质就看出来了!”

顾文琴认真解释,“别看林大爷腿脚不好,但动起手来,两个你都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那你小看人了,拳怕少壮,我也不是吃素的。”唐烨卷起胳膊,拍了拍肱二头肌。

顾文琴忍俊不已,“你别当真啊。”

唐烨意识到跟大爷较劲欠妥,哈哈大笑,自嘲,“瞧我这该死的胜负欲!”

唐烨查过琴歌的资料,厂里雇了几个残疾人,其中有一个姓林。

刚才与他有短暂交流,隐隐察觉,林大爷确实不是一般人。

工厂的占地面积不算小,三排二层楼的房子,种了不少绿植。

进入车间就看到孤岛式布局。

十几个工作台上,戴着白帽的女工正聚精会神地踩着缝纫机,机器发出哒哒哒的声音。

缝好的衣服已经是半成品,堆在角落里像小山一样。

接下来衣服会送到熨烫车间,用蒸汽高温把衣服不平整的部位进行工艺处理。

夜班,厂里的工人不多。

“厂子是我爸创办的,我们厂的员工比较稳定,很多人在这里工作了一辈子,我接手后起初觉得是个负担,想甩手不干,但人是有感情的,我如果不做了,把工厂交给其他人。设备会或许能留下,但有一部分人会被辞退。”

“当老板的重情义,员工才会不离不弃。”唐烨微微一笑,“不要放弃,厂子在你的领导下会越来越好。”

“我没太大的野心。”

“就咱俩没必要遮遮掩掩的。我不信,你就不想当个富姐!”

顾文琴偷偷瞥了唐烨一眼,懒得争辩,“好好好,我特别想当富姐,行了吧?”

两人离开制衣车间。

昏黄的灯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斜长。

喵呜!刺耳的猫叫吸引两人的注意力。

循声望去。

一个黑影骑在墙头。

下方的两人朝上面递超大的口袋。

骑墙的人将袋子朝墙的另外一侧转运。

“你们是谁!”“被发现了!”“赶紧跑!”“麻的,拉我一把啊!”

顾文琴心头一惊,那边可是仓库,倘若货丢了,怎么交差?

还没有反应过来,唐烨宛如箭矢一般冲了出去……

墙头的贼觉得屁股凉飕飕的,“啊…我的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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