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榕宁的马车一路向南出了城,又行了大约十几里路,折向西,一直朝着西处不断行去。
沈榕宁坐在马车里,掀起了帘子的一角向外看去。
萧泽将她圈禁的这个皇庄,可不是他们之前在京郊举办千叟宴的那个庄子。
这个庄子地理位置分外的偏僻,坐落在云山的一处山谷中。
当初建这个庄子是为了夏天避暑,可后来去庄子上的路分外的不好走,故而渐渐这个庄子就荒了下来。
一切宫宴等皇家活动都在距离京郊很近的庄子上举行。
这处庄子因为坐落在云山的山谷深处,被冠上了云影的名字,乍一听这名字倒有些诗意。
沈榕宁看向了渐渐落下的斜阳,陡然想起她第一次被萧泽从京城赶出来,送到皇陵那边守陵的时候。
也是同样不停的向西,越走离了斜阳越近。
孤独感扑面而来,那个时候她满心的惶恐,如今再一次踏上西行的路,心头竟是前所未有的镇定和安宁。
她甚至还有一丝轻松,终于从那个压抑的宫城里出来了。
“主子,喝杯热茶吧,这天气也太冷了,”兰蕊将煮好的茶送到了沈榕宁的手中。
绿蕊塞了一个汤婆子送到沈荣宁的怀中驱寒。
如今已经到了冬季,越往山里走,气候越冷。
沈榕宁放下了帘子,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
温热的茶汤落进了肚子,升腾起丝丝缕缕的暖意来。
榕宁看着手中的茶,低声呢喃道:“不知翰儿现在在做什么,以往他从太学院回来,会缠着本宫说学堂里的事情。”
“有时候太顽皮了,也不好好背书。太傅罚他写大字,写的手都疼。”
左右两侧坐着的绿蕊和兰蕊不禁红了眼眶,这个时候也不敢说什么,说的多了平添主子的难过。
绿蕊低声笑着劝慰道:“主子想开些,殿下如今住在了养心殿,而且小成子也搬过去了,定会保殿下无忧的。”
沈榕宁点了点头,刚将茶盏放在一边的小几上,突然马车的车身狠狠一颤似是撞上了什么东西。
随即便是护卫骂骂咧咧的声音,沈榕宁眉头皱了起来。
“奴婢出去瞧瞧,”绿蕊掀起帘子钻了出去。
不多钻进了马车道:“回主子的话,前面的羊肠道上有落石滚下来了,正在清理中,主子且等一等。”
沈榕宁点了点头,掀起车帘看了出去,看到几个皇家护卫挤在了狭窄的小道上,一起喊着号子想搬走那块巨石。
他们的马车已经到了云山山脚下,通往云影山庄必须要经过一条狭长的羊肠小道。
这条道仅容一辆马车通过,故而送沈榕宁的队伍不得不拉长了线,就挤在这漫长的小道上。
左右两侧都是高耸入云的大山,这条道还是当初朝廷修皇庄的时候凿出来的。
沈榕宁亲眼见了这才明白,为何这处皇庄被废弃了,光运送物资进山就会费很大的力气。
“主子,下雪了,”兰蕊笑道。
左右两侧层峦叠嶂的山脉,此时隐在了阴云密布的云层中。
沈榕宁摊开掌心,细细碎碎的雪粒便落在掌心里,渐渐晕成了小水滴。
雪越下越大,前面几个搬石头的人都被笼罩在雪雾中。
绿蕊又上前查看,回来禀告道:“主子,似乎有些麻烦。”
“那石头太大了,比咱们坐的马车都要大一倍。”
“赵统领他们要想将那石头挪到一边根本挪不开,实在是困难的很。”
沈榕宁在这马车里等了有将近一个多时辰,浑身的骨头都酸疼肿胀。
她掀开马车的帘子便钻了出去。
待在这方寸之间行了整整一天的路,实在是太累了,还不如出去看看前面的情形。
下雪后,空气纯净好闻,湿漉漉的。
沈榕宁仰起头密密麻麻的雪屑打得她脸颊生疼,她不禁闭上了眼。
沈榕宁朝前走了几步,看向了前面石头,果然比一辆马车还大。
这一次萧泽派了二十四个皇家护卫,说是护送她,其实是将她拘在皇庄上。
这条道实在是太窄了,即便是所有的皇家护卫一起上,都使不出了力气,况且也一次只能容得下三四个人推石头。
沈榕宁朝着那群人走去,为首的赵统领转身同沈榕宁躬身行礼:“娘娘,您还是上车等着吧。”
“今儿点儿背,这山上的石头实在是太大了,一会儿等路通了,咱们再进山。”
沈榕宁点了点头:“不急这一时半会,先煮了热茶热饭给大家吃,大家吃饱了再弄走石头也不迟,这雪下的实在是太大了。”
沈榕宁又抬头看了看天,让赵统领先带着人们避避风雪,喝点热茶再温几壶酒。
一群人围在马车前后席地而坐,喝着滚烫的烧酒。
绿蕊和兰蕊还将随身带着的肉脯送了过去。
这些护卫们瞧着宁妃娘娘的周到照料,越发心生感慨。
早些时候那点心头的不痛快也都散了去。
毕竟谁都不想干这差事,护送不得宠的弃妃去庄子上,明是护送,实则是囚禁。
皇上下令让他们直接随同宁妃一起住在云影皇庄,也当真是窝囊。
本来都是建功立业的时候,不曾想还要去一个偏僻山庄上囚禁一个弃妃。
兴许这一圈禁就是一辈子。
大家一路上都不说话,闷闷不乐。
赵统领如今虽然在皇上身边待着,到底因为上次摘星楼没挡住沈榕宁的事情被皇上猜忌了。
萧泽是个极其敏感的人,即便是一丝丝的蛛丝马迹都能心生怀疑。
此时将他弄到这里,便是为了考验他的忠诚度,殊不知他已经被沈榕宁策反。
此时这帮人喝着烧酒,吃着肉,一时间倒也兴趣盎然。
沈榕宁又命人将那马车里的布拆下来为这些人搭了棚子。
她晓得自己和这些人在这深山中,不知要被困到什么时候。
虽然有赵统领在,可这些护卫心生怨气也不太好。
此时此地多对这些人好一些,他日也好相处。
沈榕宁查看了一番,便朝着马车走了回来。
绿蕊将灰鼠皮的披风罩在沈榕宁的肩头。
沈榕宁朝着马车走了几步,脚下的步子顿在那里,总觉得心头不踏实缓缓道:“本宫去看看那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