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马车摇摇晃晃，大抵是实在不舒服，戚砚简竟也幽幽转醒。
“醒了？”厉儿倦怠的声音自一旁响起。
她早预料到戚砚简会问问题，干脆便没给他开口的机会，只是倒了杯茶给他，便将墨秽未说的故事补充完整。
“那一战，是墨秽将军手底下的将士们拼死围困住了敌军，才将他护送出来快马回京，原本他还心有期待，但回家时，却明明白白的看见自己的妻子血肉模糊的倒在厅中，早已断气多日。后来的一切便如传闻一般，他提刀进宫，身上残存的血迹经大雨冲刷，将官道染红。只不过他不知道，在他走后，皇甫元又加派了人手，前后夹击，他曾经的兄弟们都死在了那场战争中，除去杨昭，无一生还，更无人能为他作证。”
“他虽在你面前承认了他便是此案主谋，但到底不忍亲口告诉你，所以便由我代劳。这些年来，他拐带了无数少女，将其扒皮抽筋，只为缝制一张完美的人皮，并复活他死去许久的妻子。他虽凄惨，但犯下的事也同样凶残，不值得你为他豁出性命。”
余下的话，厉儿觉得便已没有诉诸于口的必要了。戚砚简不是小孩子，他能自己明辨是非，不必由她来教导如何行事。
所以，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对面眼下红润的男人，并不多言。
戚砚简越来越觉得自己好像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明明一切都在他眼皮子底下发生，偏偏他所得到的一切消息来源都是厉儿。
他没能知道，也没能帮上忙。
戚砚简沉默良久，眼底的湿润渐渐丰盈，有些不明不白的情绪多的都快溢出来，是以他不得不抬头仰望，却也难以阻止其落下。
半晌，他才沉沉开口。
“谢谢你。”
没有过多的追问，只是道谢。
厉儿原以为自己不会得到他的回复，此刻的状况倒比她预想的要好些。
马车平稳行驶，很快便到了目的地，厉儿刚想扶戚砚简，却被他扣住的手腕。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哭过，厉儿只觉得他的眼睛晶莹的漂亮。
“我知道你有自己的谋划，所以不用担心我，去做你自己的事情吧，我不会做傻事的。”
戚砚简的语气十分诚恳，仿佛很担忧她为自己浪费时间一般。
厉儿没有反对，让他自己冷静一下也好。
虽然她觉得戚砚简现在的状态不太美妙，但有过苍在，想必也不会出什么岔子。
她迟疑的点了点头，“若是有什么事情，便来找我。”
没有多余的动作，干脆的下车回府，比起戚砚简，她现在的确有更重要的事情。
刚一进入夜曦宅，情绕便快步迎了上来，手里还带着一封信。
“公主，你上次吩咐查的事情有结果了。”
厉儿嗯了一声，一面快步往中庭走，一面将信拆了看个大概，情绕则继续汇报着。
“果然如你一开始预料到的那般，曈儿与栀儿并不是什么乞儿，他们原先被关在城西的一套废弃的宅子中，那里是人贩子的中转站，日日有人看守。但往常都没什么不同，直到曈儿和栀儿被关进去之后，那附近一直都有皇家的人。说来也巧，那处宅子，便是当初寻忆楼众人被擒，你孤身约见尉迟少爷那处的隔壁。”
“尉迟少爷在那待了许久，刚巧看上了关押曈儿栀儿的那栋宅子，派人强攻了下来，把里面的人都赶走以关押我们的人，两个小家伙才逃过一劫。”
“至于后来栀儿被绑，我们也查到了幕后之人，那些人明面上无依无靠，但我们的人查到，他们跟墨秽将军竹林中莫名其妙出现的大批杀手是一伙的。他们背地里都听命于墨将军，凡是突然出现在竹林中的人他们都杀，不过绑架两个孩子，却是杨昭大人下的命令。”
“根据民间传闻，墨秽将军十分爱重他的妻子，所以一门心思都放在如何复活秣翡夫人身上，两个孩子他不曾见过，是以并不上心。反倒是杨昭将军这些年来一直暗地里寻找着他们，不过大概是这么多年都没有线索，是以栀儿被绑当日他并不上心，再加上公主您去的及时，他们现在还没能见到两个孩子。”
提及此处，一向沉稳的厉儿突然停下脚步，转头看向情绕。
“所以，他们的确是墨秽将军的孩子？”
情绕挠了挠头，“两个孩子确实是墨秽将军家遇难后一个月内被送进去的。虽没有直接证据证明，但依奴婢现有的线索来看，似乎，八九不离十。”
厉儿虽早有猜测，但如今现实摆在眼前，却实在不是什么好消息。
将信随手丢入炉中烧毁，径直走向厅中坐着喝茶的男人。
枯朽无忧见人回来，抬手将屋内的下人都撤了下去。
“墨秽将军那边怎么样了？”枯朽无忧将手中的热源递到厉儿手中。
“没什么，不过是让戚砚简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罢了。”
厉儿隐瞒了墨秽与她单独说的信息，她下意识觉得此事没那么简单。
临走前，墨秽将军曾对她说过一句话。
思及此处，厉儿下意识的避过这个话题，将方才情绕说的事情拎了出来。
“两个孩子的事情，哥哥怎么看？”
厉儿的掩盖十分自然，即便是枯朽无忧也没能看出些什么端倪。
枯朽无忧叹了口气，“眼下证据确凿，墨秽将军难逃一死，这时候发现他与两个孩子的关系实在不是好事。依我看，不如就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这是对大家都好的办法。
但如何抉择厉儿心里早有打算，眼下她怀疑的，是另一件事。
“我新任楼主，尉迟木改便将寻忆楼的人抓了大半约我相见，还刚巧借此捣毁了皇甫元的窝点，将曈儿与栀儿放了出来，哥哥真的觉得这是巧合？”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凑巧的事情。
现在看来，尉迟木改出现在她身边也挺莫名其妙的。她原以为是他的原生家庭导致他迫切的需要朋友，现在看来，哥哥当初说的没错，是自己初到帝都，戒备心太轻。